“唉!说来可气,南直隶和江西果真如你所料,一粒粮也不肯多调,那赵贞吉更是写了信来诉苦。”郑泌昌长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了两省送来的回函。
这当然是父子间的默契。
郑榕在布政司就已将两份大同小异的公文看完,甚至还有郑泌昌凭记忆默写下来的赵贞吉回信,心里早有准备。
听老爹开了头,他沉声问:“部堂,不知您准备如何应对此事?”
不等胡宗宪作答,他又说,“当前就是上报此事的最好时机。有了淳安的成果,内阁那边左右说不出什么,再给小阁老他们一个清流掣肘的由头,事就成了一半。”
其实胡宗宪心里也知道这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决定,只是多年的老友情分让他迟迟难以做出决断,以至于将公文压了多日。
现在话挑明了,他也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轻声说:“那就麻烦郑兄为我起草一份奏疏吧,我们共同署名。此外还望郑兄按照商议好的办法给罗大人去封信,我也会给严阁老去封信配合你。”
这声音里有倦怠,也有释然,说到最后已变成了铁石般的坚定。
郑泌昌起身拱手道:“胡部堂放心,我一定办妥这两件事。”
“拜托了。”胡宗宪缓缓合上眼,“至于何茂才那边……常伯熙等人何时押回来?”
“马府台正在处理,待罪证查实,最晚月底就可押送到钱塘。”郑榕说,“不过此前我和徐先生禀报过的那封何大人的信,我今天已经随身带来了,请部堂过目。”
“先不看了,容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处理这封信?”胡宗宪仍闭着眼问。
郑榕正欲回话,突然觉察到父亲打来的眼色,心中顿时了然,沉声道:“此事自然由部堂大人决断,晚生不敢妄议。”
胡宗宪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那就先放在我这吧,容后再议。先说说淳安那边的事,常伯熙下狱待罪,还有好几个官员胥吏,如何填补空缺?”
“当然是有功者赏,有过者罚。”郑泌昌朗声说,“信上说得清楚,那县丞田有禄等人不与犯官同流合污,就该给予嘉奖。空出来的位置也该选上疏举荐得力官员补上。”
“淳安是国策首站,成败关乎全局,不容有失。”胡宗宪说,“内阁想来也会征求我等的意见,郑兄可有人选推荐?”
“舟山知县王用汲颇有清名和实绩,下官认为可用。”郑泌昌不假思索地说。
这是个让胡宗宪意外的名字。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本以为郑兄会举荐田有禄就地升任知县。”
“田有禄当然该提拔,但他毕竟在淳安得罪了人,还是该换个去处。”郑泌昌毫不闪躲地望着他,“临海知县正好空缺。”
临海是台州府的治所,将田有禄安排到此处,意图昭然若揭。
胡宗宪稍加斟酌便应允道:“那就我们联名上书吧,容之还有其他建议吗?”
“回部堂,晚生还有一不情之请,望部堂准许。”郑榕恭敬地说。
“说吧。”
郑榕朗声道:“淳安义民的功劳当以齐大柱居首,且此人天生神力,忠肝义胆,台州将官王如龙曾劝他率众投军,他本人也有这一念头,望部堂向戚将军引荐一二。”
“王如龙,齐大柱……”胡宗宪沉吟着,双眼渐渐深邃,“看来谭子理没能难倒你,反而给你送了帮手。”
“都是为朝廷做事,为百姓谋福,王守备也是深明大义之人。”郑榕拱手一礼。
胡宗宪思索片刻,展颜笑道:“既然是你的推荐,想来不会出差错,我就给戚继光写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