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看着他,没说话。 楚元也看着他,半晌,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看了看谢无延,“你先进去吧。” 谢无延看了看他们,转身进了屋里。 其实她也很想留下来听他们说话的,但是直觉告诉她,陆盛要和楚元说迟歌的事儿,可能会有一大段叙事的悲情片段。 陆盛对迟歌的悲情片段,既然是对迟歌……那还是不听吧。 屋外,楚元看着进去的谢无延顿了顿,对陆盛道:“她什么时候的事?” 陆盛看他一眼,道:“很长时间了。” 楚元表情万分惊讶:“那你就碍着她这样胡闹的?迟云狄那老头子知道吗?” “不知道,”陆盛摇了摇头,“我想过段时间看看她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她。”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里屋露出来的一角青衫。 楚元看着他,从谢无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陆盛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无心再观察他们,谢无延想起刚才那个叫虞之恒的来,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重新回来之后她的记忆越来越差,老是记不清人和事,别人和她说一个人的时候,她还要反应很长时间才能记得起来。 大概是魂魄受损,记性也变差了。 其实在谢无延记忆中,虞胥霖好像是有个儿子的,不过谢无延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一点她可以保证。 之前总听其他仙门一些德高望重的人说,虞之恒生得清秀俊郎,本是天生一副修仙的好骨子,只可惜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虞家的一套剑法杂乱无章,除了在那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带着一起出去聚会一次,此后虞胥霖都拒绝带他出门,说是丢人现眼,有时侯难得几位家主聚会问起虞之恒,虞胥霖也拒绝他回答。 所以很可笑的是,至今为止除了与他私交甚好的谭恕,仙首们平时若是没事干了,偶尔也会想起他,不过最多也就是“你儿子你儿子”地叫。 清秀俊郎…… 谢无延倒不这么觉得,只觉得虞小之全身上下弥漫着和她一样的痞里痞气。 感觉挺合得来的。 屋外的两人没有聊很多悲情片段,很快就进了屋,进去的时候谢无延正伏在桌子上发呆。 楚元走过去摸摸谢无延的头,道:“小迟几年了,都不长长个儿啊。” □□青天大老爷敢摸本教主的头? 谢无延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再摸就真的不长了。”看了眼陆盛,“还会变秃。” 楚元和陆盛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进屋后,楚元斟了杯茶,陆盛就大致把那群冤魂的情况和他说了一下。 “我觉得,”陆盛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疑虑,“东陵到静临山那一带,应该藏着点什么,邪气很重。” “那群冤魂肯定是受人指使。” 楚杬起先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顿,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眼神缓缓落到了正盯着他们的谢无延身上。 “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楚元说。 “哪里?”陆盛问。 楚元把玩着茶杯道:“施术者若是真是有什么目的的话,故意放这么一个低级灵体来戏耍你?没理由吧。” 陆盛没出声。 楚杬抿了口茶,严肃的表情转而变成了一张笑脸:“这个人没准已经藏匿很久了,陆盛嗳,你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哈哈哈哈……好啦好啦别这样看我,等我过几日处理完了临水阁的事就和其他家主商量。” 陆盛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 “小迟。”楚元看着谢无延。 “干嘛?”谢无延看着他。 “没什么事,”楚元笑了笑,“你饿了吗?楚哥哥这边有好酒好菜,你要不要先填饱肚子再走?” 哟。 楚哥哥? “这几天好像很多人都让我叫他哥哥哎?”谢无延皮笑肉不笑,起身想走。 “今天就住下了。”陆盛没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走?”谢无延道。 “不走了。”陆盛看向窗外,天色阴沉,远处弥弥的云慢慢集了过来,“我可能,有事和你说。” 另一边,东陵小破屋。 外头正飘着蒙蒙雨,房檐上的雨水顺瓦砾悄然流去,兜兜转转,最后一头栽了下来,别无选择地滚进屋角细缝里,与瓦沟里的积水混为一体。 林逝初站在门槛边上,抬眼看向破破烂烂的院内出了神。 “哟,老林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哦,下雨天愁眉苦脸的是想吟诗哪!” 欠揍的声音从里屋飘来。齐承宇侧趴在一张废旧的摇椅上,一手撑头,另一手摇着扇子,身体随摇椅的幅度一晃一晃,笑对林逝初。 “滚。”林逝初头也没回。 “哎,”齐承宇叹了一口气,“每次见着我都得说句滚,累不累啊你。” “滚。”似乎忍了很久,林逝初转过身,看着这位对摇椅情有独钟的人,“你之前是不是说过,陆盛喜欢迟歌?” 上一次陆盛疯疯癫癫过来闹过之后,这小破屋子就更加破了,当时齐承宇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出去,说要解释给她听,结果他告诉她陆盛喜欢迟歌。 陆盛喜欢迟歌,那他就去喜欢啊! 这算什么理由?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林逝初简直要被他气昏死过去了。 “不是。”齐承宇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又不是了?”林逝初有些烦了,她特别不喜欢齐承宇这种吊她胃口的说话方式。 “不是,”齐承宇笑道,“哎我怎么发现你关键时刻脑子不够使呢?” “你是不是欠削?”林逝初瞪着他。 “老林,我跟你说,”齐承宇笑道,“陆盛不喜欢迟歌。” “玩儿我呢齐承宇?”林逝初拔出剑指着他的脖子,准备跟他干架。 “哎呀呀,你看看老林你就是这么急,上次没有听我好好说啊,”齐承宇一指把剑拨开,“我上次说的,不是‘陆盛喜欢迟歌’,是‘陆盛喜欢教主’。” 他看着林逝初:“你懂我意思吗?” 林逝初皱了皱眉:“陆盛喜欢教主?” “嗯。”齐承宇又躺下了。 如果是陆盛喜欢迟歌那倒还好说,可是陆盛喜欢教主,那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思了。 “他不会知道教主不是迟歌吧……”林逝初把剑放下了,瞪着齐承宇。 “他知道,”齐承宇趴在摇椅上,伸长手臂往前勾来一杯酒,慢条斯理地喝了口,“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还这么由着她胡来?!”林逝初说着便要出去。 “哎,哎!老林你冷静点啊,”齐承宇从摇椅跳下来,拦住要跑走的林逝初。 “靠,”林逝初难得说了句脏话,她看了看屋里正在休息的段黎,压低声音道,“教主死活你管不管了!” “现在知道关心教主了,”齐承宇好像有意要气她,紧紧捏住林逝初的手腕,“之前你扶段黎当新教主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你不想在管她了!” “你……”林逝初瞪着他,“那你想怎么着?” “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齐承宇松开她的手腕,“是要看陆盛怎么样。” “看陆盛怎么样?”林逝初冷笑一声,“陆盛让她死!神经病吧你。” “不会,我觉得你应该有感觉。”齐承宇道。 “我没感觉。”林逝初立马说。 齐承宇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你看着陆盛眼睛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一个人?” “没。” “我他妈不信你没有,”齐承宇特别严肃,“相处那么多年了,你连他的眼睛什么样都看不出来吗?” “没有,烦死了有事直说。”林逝初瞪着他。 齐承宇也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会儿,林逝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半迟疑地后退了一步,异常惊讶地说了一句:“不会是赵其琛吧?” 临水阁前头不大点地方,哪家有酒就能香飘满街,这也是为什么楚元会把宗门建立在这里的原因。 谢无延原本是想去小茶楼吃些荤菜的,来的时候就见那酒楼人来人往,挤得很,想着就是荤肉的老巢,看到一个个大老板剔着牙从里边走出来,隐隐约约闻着酒楼里溢出来的香味,馋的眼睛都发直了。 陆盛拉着她先去了临水阁的房间。楚元说,今天晚上就安排他们睡这屋。 “你要说什么?”谢无延看着陆盛把东西收拾好,往床上一坐。 陆盛走过去坐在屋中央的方桌旁,看着她。 “干嘛?”谢无延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时候的事。”陆盛道。 “什么?”谢无延说。 “你回来之后,”陆盛看着她,“是什么时候把事情全部记起来的?” 嘣—— 谢无延一下子拉紧了脑中的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陆盛。 “东陵的时候我们见过林逝初,还有齐承宇,”陆盛继续看着她,“你是准备跟他们一直混下去吗?” 林逝初!齐承宇! 居然能如此准确地喊出他们的名字! 他认出他们来了?! 谢无延眉头紧锁,和他对瞪着:“你知道了?” “嗯。”陆盛道。 “哦,”谢无延面上波澜不惊,“多久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挺久了。”陆盛道,“从你要找赵其琛开始。” “那是挺久了,”谢无延想了想说,她为自己能被人扒出老底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和他说话而感到奇妙,“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这话问得挺好笑的,为什么不杀她,因为她现在附在迟歌身上呗,杀了她,怎么向迟云狄交代。 陆盛没有回答她,看着她,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你还要这样多久?”陆盛又问了一遍。 “我哪样了?”谢无延有点烦躁。 “你就这样东奔西走,随意按着自己性子来?”陆盛道,“你还准备这样多久?” “操!”谢无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哪样了?东奔西走怎么了?我他妈不就是附在迟歌身上么,你问我什么时候出来?我怎么知道要多久!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盛看着她,许久叹了口气:“我是说,你还要这样找多久?” 还要这样找赵其琛,找多久。 又是这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谢无延顿了顿,“找到为止,找不到他妈就拉倒。” 陆盛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