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雅子……” 梦归还未落下最后音节,夜空中的飞过秃鹰长嘶一声,几乎同时叶世安的银枪离了手。 秃鹰被钉在几丈外的乱石上,死相惨烈,吓得乱石后的人将手中东西猛地丢开,抱头缩成一团。 轻微的哭泣声响起,那东西眼看要落在地上的时候,被横空而来的芙蓉截下,原是个快要饿死的三岁孩童。黑纱破空,那两个大人被梦归控制在地上,战战兢兢看着不远处叶世安踱步而来。 “禀报将军,他们要吃了这孩子。”芙蓉将孩子置于叶世安眼下。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面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机,一双凸出的大眼里全是对人世间的恐惧…… “把他救活。”叶世安皱眉,侧头和刚赶上来的士兵道。 待孩子离去,叶世安才仔细观察起地上两人,他们是一对夫妻,灰土蒙盖这极度消瘦的脸颊,在饥饿和恐惧的折磨下,抖如筛糠。旁边几点火星被夜风带走了生命,一个破铁锅歪倒在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上。 “大人,若不是到这一步我们怎么会吃人……”那男子被叶世安用皮靴挑起了下巴,他壮着胆子看着他凌厉的双目道。 “他是你们的孩子!你也下得去的口!!”梦归咬牙切齿,又紧了紧手中的黑纱。 “不是!他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子还未说将话说完,猛地哀嚎起来,发了疯般捶打着男子,破口大骂:“还我儿子,你这个当爹的好狠的心,怎么就拿他去换了别人!!” “易子而食。”芙蓉垂下眼在叶世安耳边解释道:“灾年里,人们活不下去了,只能吃人肉,但是当父母的谁能舍得亲手弄死自己的孩子,只好换了别家的……” “够了!”叶世安厉声,震得四周砂石乱滚,好一会儿才平息。 “你们的孩子呢!在哪!快说!!”他将两人同时扯起。 那女子指了指一个更黑的方向。 “芙蓉!” 如闪电划过,待那两人回神时只留那沙土上的脚印证明她曾在这里。 “你带他们去军中,严加看管!”叶世安追上芙蓉的方向,声音空中回荡。 有打斗声从一处荆棘从里传来,血的味道渐渐散开在空气中,等叶世安赶到的时候,芙蓉正收了工,咬着唇红了眼眶,她的脚下,三个大汉堆叠着,龇牙咧嘴喊着痛。 “对不起叶将军,属下没能救下他们。”芙蓉伸手抹了抹泪。 荆棘从中躺着一男一女,一刀封喉,远处还有一团沾着毛发的血球,是一个孩子的形状,实不忍再看…… “他们说杀了他们,然后将尸首带回去和百姓说,他们是被朝廷军队残害的……” “嗬。”叶世安冷冷一笑,被叛军泼脏水的能力深深折服。 “把他们葬了。”他推开芙蓉,手握银枪抵住最上面那人的肩胛,用力刺下。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那三人被银枪串在一起,叶世安缓缓转动后再迅速拔出,又同样的方法废了他们的腿。 大军赶来的时候,叶世安正坐在三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凝视着不远处小小的坟茔…… “叶将军。”中将向前一步请示。 “把他们拖回去,折磨致死。”他淡淡吩咐。 当芙蓉告诉那对夫妻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亡的时候,一声哭喊划破夜空,惨烈不忍闻,她只好在一旁耐心安慰着,直到梦归抱着那刚被救活的孩子出现。 “叶将军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孩子,你们要用一生去赎罪。”她冷冷的把那孩子塞到那对夫妻手中:“叶将军还吩咐你们可以暂跟大军,不会饿死。”说完拉着芙蓉离去。 身后,又是哭泣声传来,带着愧疚。 当梦归芙蓉找到叶世安复命的时候,他正坐在一辆货车上,神色晦暗,夜宁静,能听到远处传来刑讯的惨叫声。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哲每次一粒米都不会剩下……”他仰头看着星空,不知与谁说,停了许久后将二人招来身前。 “芙蓉,迅速通知大军即刻出发,灾民们等不得了;梦归,你去让那三个贼人在临死前吐出点有用的。” “属下遵命!” ** 破晓之时,大军兵临城下,满目萧条的灾后之景震撼着这支来自皇城的军队,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被水冲刷过的痕迹,泥浆混着血水与白骨缓缓绕过城墙,往地狱的方向流去,乌鸦鸣叫,成群结队,奏响天地间的哀歌…… “朝廷赈灾大军,还不快开城门!”一缕微红光芒照耀下,金色腰牌亮得刺眼。 城墙上,过了许久后才响起一些声音,紧接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将快要散架的木板放了下来,掀起一股腐朽的味道。 踏入灰败的城中,随处可见倾塌的房屋,一张写着“酒”字的旗帜盖在一具不剩形状的尸体上,边角正在风中摆动…… “戒备!”叶世安银枪点地,重甲兵立刻在前排成“一”字,用盾牌挡住了正如丧尸般涌来的灾民。 他们绿着眼睛,乱挥双臂朝货车的方向。 叶世安坐于马上迟迟不动,只有离他近的梦归与芙蓉能感受到他的凌厉内力微微晃动空气。 观他神情不似昨晚那般透着心痛与无奈,现在的他表情漠然,像是在看一堆蝼蚁。 “你们俩和我过来。”良久,他下了马,领着梦归和芙蓉走向后方。 他握了地上一把砂石撒入白花花的大米中,搅拌均匀,命人拿下去分发。 重甲兵裂开了一个口,大米从里推出,叶世安冷着脸站在其后,他表情甚为骇人,又背锋利银枪,吓得灾民们不敢上前。 “对不住了各位,我们一路从京城赶来,翻山越岭,免不得货物落入沟渠,染上赃物。”他从米袋里抓起一把慢慢让它们落下,让众人看清了里面的砂石。 “排好队,现在分粮!”梦归一声令下,灾民蜂拥而至。 饿成那样当然不会有队伍,刹那间人如饿狼般扑上争抢着,有的甚至直接将那掺和了砂石的生米往口中送去。 梦归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重甲兵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 人群还在疯抢,杂乱不堪,孩童大哭,老妪倒地,叶世安不得不调动兵力维持秩序,而在这片杂乱的中,有人看着那米,犹豫不前…… “芙蓉!跟上!”他示意她追上那几个从人群中慢慢退出的人。 真的灾民早已饿急,怎么会在乎米中的砂石,只有那混在灾民里的叛军才会介意这不干净的食物…… 昨晚,在梦归生不如死的迷烟中,那三人将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让叶世安知道叛军竟派人假扮灾民,散布对朝廷不好的谣言。 “哼。”叶世安冷笑一声,将手上的砂石拍了个干净。 “叶将军!!”并州刺史黄书郎带着他的虾兵蟹将从远方跑来,一众红的绿的,跑得甚是滑稽。 “叶将军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点头哈腰。 叶世安被他那张写满猥琐的脸恶心了一下,稳了稳心情后换上一副纨绔的样子,哈哈一笑:“哟,这应该是刺史黄鼠狼,哦不,黄书郎黄大人吧,真是人如其名啊。” 黄书郎听他并未因为自己的怠慢生气,立刻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一下被眼前香艳的画面给惊了去—— 那叶世安流里流气叉着腿站着,怀里搂着一个穿着黑纱涂着红唇娇媚非常的女人,两人正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 “叶……叶将军谬赞,谬赞……”黄书郎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却是窃喜,这叶将军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一个不学无术风流成性靠着老爹上位的官二代,连赈灾这等大事,都要带着个女人。 “你还要怠慢本将到几时?”他冷眼一扫,唇角弯弯:“难道这就是你黄刺史的待客之道?” “不不不不……”黄书郎头摇得像拨浪鼓,在快晃晕的时候,他弓下身子道:“本官特地为叶将军在醉仙阁准备了接风宴,这就请叶将军移驾,还望叶将军莫要嫌弃的好。” “那还不快走?”叶世安大步朝前走了两步,黄书郎如狗般跟上,突然叶世安回转了身子,将胳肘撞到了他的脸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宝贝儿,你留下来代替本将。”他对梦归坏笑着道。 “是。”梦归红唇一掩,千娇百媚,看软了黄书郎一众的腿脚。 醉仙阁 红袖飘香,烟雾缭绕,与外面的人间炼狱不同的是,这里酒池肉林,糜烂之息蔓延在每一个角落,被众桌椅围绕的歌舞台上,蔓蔓黛色轻纱无风飘扬着,隐约能见那吹箫之人绝世面容。 “快看啊,芳姑娘出来跳舞了!”人群在嘈杂声中抬起了头,目所及处是一位着羽毛舞衣的女子,脸上虽描摹着浓烈的妆容却是一副清冷的气息,她伴着箫声如日暮般的鸟儿飞翔着,举手投足间赞叹声不绝于耳。 “芳丛见过叶将军,见过众位大人……”曲罢,舞毕,她盈盈落在叶世安的眼前,垂首敛目。 有别于庸俗的胭脂,这姑娘身上是一种清冷的香味,若再仔细品味,那便能知道是鲜血的味道,叶世安在这味道里渐渐失了神,好像时间停止。 “叶……叶将军?你们?见过?”黄书郎站在他俩中间试探问道。 “我们见过吗?”叶世安一笑,问向芳丛。 “叶将军说笑了,小女子乃秋水浮萍,飘荡人世,无依无靠,怎可能见过叶将军您这天之骄子。”芳丛淡淡道。 “可是我觉得对你很熟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叶世安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芳丛笑了笑,蹙眉不语。传闻中,叶家大少叶世安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年少有为,深得贵族女孩们的心爱,那昭和公主便是其中一顶一的代表,芳丛自是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骚气,能避则避这位惹不起的大爷。 “哈哈哈,芳丛姑娘,入了叶将军的眼,那可是你的福气哟!来来来,还站着干什么,里面聊,里面聊!”黄书郎拉扯着。 “把那个吹箫的姑娘也送进来!”叶世安头也不回吩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