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山道上，尘土飞扬。

无论是深邃的山谷还是高耸的山脊，都被布满了重重关卡，有种“草木皆兵”的错觉。

守卫们时不时地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战备情况，偶尔有士兵骑马疾驰而过，带来最新的情报。

在张角的治下，黄巾军整体还挺有组织度，怪不得朝廷两任主帅都没有将其拿下。

“两位，张天师就在里面。”狗腿子指了一间屋子，示意邵单和刘备入内。

“你们都不搜身什么的嘛，万一我不要命，把你们老大斩首了怎么办？”邵单小小开了个玩笑。

“姑娘若是需要武器防身的话，自然可以带进去。”

难道张角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带着这样的疑问，邵单走进房间。

屋内布置得极为简陋，徒剩四壁，唯有北边墙面堆砌了个类似炕的东西，上头侧躺着位看起来既仙风道骨、又精神萎靡的中年男子，手指上扣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很像是那啥过度的样子。

推测的依据便是，他的身边环绕着莺莺燕燕。

一个埋伏在跨间，随时随地准备来个突然袭击；一个跪倒在身后，捏肩捶腿；一个极为坦诚，轻摇蒲扇，煽风点火着人类最原始的渴求。

邵单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要是这男的再胖点，简直就是董卓本卓。

“我尝试战胜欲望，最后被欲望给战胜了，”中年男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在下张角，身体抱恙，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你管这叫张角？

邵单的美好滤镜破碎了，躲在后面不想说话。

所以该刘备登场挑起出使的重担。

“在下刘备，字玄德，是皇甫嵩将军派我来招降你等黄巾教众的。”

刘备不卑不亢，没有被眼前糜乱的场景给影响。

“刘备，果然名不见经传，但皇甫嵩肯信任你，派你出使，我倒是意外，就不怕我直接将你策反了？”张角轻声说道，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我这病恹恹的样子，恐怕难以尽地主之谊。请问，刘备大人，这一番招降，究竟有何指教？”

“张角，皇甫嵩将军本意是希望以和为贵，和平解决目前的纷争。然则，你等黄巾军自闹事以来，已对百姓造成了极大困扰。今天我前来，不仅是应将军之命，更是为了百姓安危。”

张角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权衡刘备的话语。

“刘备，你作为使者，竟然如此关心百姓安危，真是难得。但你是否曾真正深入过民间，看到那些被欺压的人？若是你不曾经历过那份疾苦，又如何能理解其中的深重？不是活不下去，谁会选择与朝廷作对？”

一连三问，把邵单给吓傻了。

但这是不能碰的话题。【张vv表情包】

“张角，我虽未曾身陷民间疾苦之中，但我耳闻目睹过不少百姓的苦难。你问我如何理解，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中许多人并非心甘情愿地走到这一步，这其中有多少你们太平道的蛊惑，你自己知晓。”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懂什么啊！”张角有些急了，似乎到了某件神圣事情的冲刺阶段。

“备出身寒微，少时游历天下······”

刘备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娓娓道来，什么年轻的时候靠织席贩履勉强度日，以及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或是因为瘟疫十室九空，有的地方甚至因为天灾出现了人吃人的惨状，其中穿插了不少他上一世的见闻。

大体上来说，刘备还是以上位者的视角看待矛盾，他算是家道中落，勉强符合寒门的标准。

寒门寒门，只是落魄的贵族，基本的读书受教育权是有的。

况且东汉时期，世家大族多以家族为奋斗单位，即使是出生于支脉，只要你展现出不错的才能，绝对能够受到重视。

“你的脑袋里好像有本不该属于你的记忆，奇怪······”张角有些头疼，手中的戒指勒得越来越紧，“再卑贱的寒门，又怎么可能背叛他的家族，与百姓为伍呢？”

“张角，我都懒得拆穿。”刘备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难道你天生就会识字？甚至还能大范围地传播经典，总得有人教你吧。张氏在巨鹿当地也算豪族，你就老实承认是自己想当皇帝，别拿民意当幌子。”

“哈哈哈，说得好，”张角破罐子破摔，干脆承认了，“就许袁家这样的儒教士族执天下牛耳，为何我这天生地养的太平道就不能出个圣人，来取代太汉朝呢？”

邵单弱弱插了一嘴，难得有句能认同的话，“人无贵贱，皆天所生。”

张角说的是事实，自阳嘉新制（科举雏形）开始，世家大族借用官方的渠道，推选出真正的全民级儒教偶像，在民间的影响力彻底压制东汉朝的皇帝。

刘家皇权必然走向灭亡，如果一切顺利，四世三公的袁家会成为下一个王莽。

怪不得桃花源里的人乃不知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