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有时会出现在彻底绝望的那一刻。
虽然鸨娘吕姐儿告诉了嫣红张仲年来过,但张仲年的无奈,让嫣红的心情彻底陷入了低谷。嫣红明白了,吕姐儿是不会给张仲年面子的,他的官职太小了,小到在吕姐儿的眼里简直是无足轻重。张仲年又拿不出大笔银子,赎人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嫣红暗暗对自己说道:嫣红啊,嫣红,你就彻底死了这个心吧,没人能救得了你。
彻底绝望后的嫣红,像个死人一样,每日里暗淡无光,浑浑噩噩地度日。不过,那帮恶人倒是来得少了,吕姐儿给嫣红安排的客人多是一些南来北往的商人。看来,吕姐儿也不算一点面子不给,张仲年来这一趟,还是比不来要强。
闲来无事,嫣红坐在绣床上做起了针线。忽听外面一阵急促不均的脚步声,嫣红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小颂子。整个芳春院只有小颂子的脚步与众不同,他一条腿有点瘸,走路偏又贪快,一眼看去,也是芳春院一景。
在芳春院,小颂子专门负责沏茶倒水、打杂跑腿,也就是北方妓院里的大茶壶。小颂子的娘本就是个妓女,在妓院里长大的小颂子,见啥人说啥话,办事儿滴水不漏,油滑得像条泥鳅,攥都攥不住。不过,这小颂子也有一样好处,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可怜人。嫣红刚到芳春院时,小颂子并不待见她,甚至还有些称愿,京城恶人庞洪的女人,活该!
及至后来看到庞洪的仇人专门来寻嫣红发泄,小颂子也看不惯了,奶奶的,欺负人也没有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真特么不是东西。渐渐的,小颂子有事没事就过来安慰嫣红几句,一来二去,更觉得嫣红人不错,可是自己一个跑腿打杂的,哪有什么能力帮她呀?唉,尽量能照顾则照顾吧。
可就在刚才,芳春院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气度不凡,那举止做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果然,来人到了吕姐儿处,一报名姓,原来是祁国舅府上的大管家祁裕。
祁裕把祁国舅的名帖一亮,道:“我是专程来赎人的。”
吕姐儿陪着笑脸,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大管家来赎谁呀?”
祁裕淡然一笑:“你们这里有个姑娘叫嫣红吧?这是赎人的银子,不够的话我再去和国舅爷要。”
吕姐儿心说,这祁大管家真能作弄人,就是不够,谁敢说呀。
祁裕又道:“听说嫣红姑娘是从刑部大牢发配出来的。以后,如果有人来打探她的事,你就让他去国舅爷府上。”
吕姐儿忙不迭地诺诺连声。
祁裕道:“你去把嫣红姑娘请来,让我见见。”
吕姐儿一瞅站在门口正愣神儿的小颂子,喝道:“快去,把嫣红姑娘请来。”
小颂子一步一画圈地跑上楼梯,来到嫣红的住处,也顾不得敲门框了,一挑门帘,哗啦一声进了屋:“嫣红姐,大喜呀!想不到吧?有人来赎你了。”
嫣红一惊,手指一哆嗦,绣针刺破了指肚,登时冒出了殷红的血珠儿:“什么?小颂子你说什么?有人赎我来了?是教坊司的张司乐吗?”
“不是,是祁国舅府上的人。鸨娘叫你快去呢。”
嫣红一边随小颂子下楼,一边暗自忖度:祁国舅府上的人?庞洪活着时,没听他说和祁国舅府上的人有来往呀。
祁裕见过跪拜行了大礼的嫣红,心中暗道,不愧是当年教坊司的红歌伎,果然颇有姿色。祁裕和颜悦色地问道:“嫣红,你在京城还有亲戚吗?”
“回管家大人,没有。我原本是个孤女,庞洪死后,我就更没有亲戚了。再说,当初庞洪的家人对我也不好。”
祁裕见嫣红叫自己“管家大人”,不禁乐了:“呵呵,你就叫我祁管家就行了。这样吧,你收拾收拾,三天后,我派人来接你。”
嫣红本想问问国舅府为什么来赎自己,可是又一想,当着吕姐儿的面,祁管家肯定有一些话不便说,便缄了口。
祁裕见嫣红并无多余的话,便知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又和吕姐儿聊了几句,便和随从出了芳春院。
送走了祁管家,吕姐儿笑吟吟地对嫣红道:“给姑娘贺喜啦!想不到姑娘还和祁国舅府上有来往,既有这么个关系,你咋不早找他们呢?”
嫣红也不好解释,只是笑了笑;“多亏妈妈照顾,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看着嫣红上楼,裙裾在楼梯栏杆间飘飘拂过,吕姐儿暗想,幸亏听了张仲年的劝,对嫣红有了些照顾。谁承想,祁国舅会派人来赎她。看来,还是多多与人为善好哇,要不然,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三天后,一顶软轿将嫣红接离了芳春院。走了约有半个时辰,软轿进入了一所四合院中。轿子停下,轿夫打起轿帘,嫣红出来一看,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对面屋子房门一开,走出一个人来,对嫣红道:“姑娘来啦。”
嫣红一看,这不是随祁管家去芳春院的那个随从吗。忙道了个万福:“原来哥哥在此,小女子给哥哥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