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宫中也不例外，陆承野按照品级穿戴整齐，眼睛盯着镜子里站在门边的人，她在走神。

三年时间，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懂得放下身段才能过好日子。

可她一直软硬不吃，不管自己如何明示暗示，她都视若无睹，张口闭口就说自己已经嫁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已婚妇人。

“今日中秋，乔娘子有什么安排。”

“厨房已经预备了酒席，姑娘们会和殿下在同一个时间用饭。”

陆承野眼中的笑意消失，“乔娘子还真是克尽本分。”

冯郢默默低下头，又来了。

“时辰不早了，殿下若不动作快些只怕会误了时辰。”

他转头看她，“中秋要赏灯，宫中扎了许多样式新奇的，乔娘子喜欢什么样？”

“我眼光不好，说不出来。”

“那就选一盏最奇巧的，让乔娘子开开眼界吧。”

丫鬟踮着脚要为他系上披风，他侧了侧身，冯郢立即会意，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冲乔溪讨好一笑，乔溪只得走近，等冯郢将披风搭在他肩上，才伸手系带子。

他低头看她，声音放得很轻。“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芸豆糕，你就没有什么想同我说吗？”

乔溪始终低垂眼眸，不肯看他，他一动，她就退后。“多谢殿下赏赐。”

陆承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笑出声，“乔娘子治家颇严，府内上下妥帖，赏一人一吊钱过节。”

丫鬟们不知殿下因何大悦，却知道她们沾了乔娘子的光，纷纷躬身行礼，“谢殿下赏赐，谢乔娘子。”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时分刺耳，乔溪晃了晃神，难堪得别过脸。

他愈发懂磋磨人，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提醒她自己能活到今天完全仰赖他高抬贵手。

冯郢陪着入宫，吃过晚饭众人相互邀约着出府闲逛，留在府内的人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闲话，乔溪无处可去，提着灯笼在园子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通往后府的门边。

天边月未圆，远处街道上传来喧闹的声音，人圆，己未圆。

她在树下站着，桂花尚未开全，被风一吹，淅淅沥沥地落下一阵花雨，芬芳更甚往年。

三年前，她趁着陆承野午睡，在暴雨之中拔步狂奔，身后的呼喝追赶声比雷声雨声更大。

雨水很轻，滴在手上除了一点湿润什么也不会留下。

雨水很重，拖住她逃命的脚步。

两条腿的人，怎么跑得赢四条腿的马？

浩大雨幕中，溅起的泥水扑了她满脸，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冷得吓人。“你想往哪里跑。”

这一次他没有绑住她的手脚，把自己的衣服丢在她脚边，冷冷地说“你没有通关文凭，只要被人看见就会抓走，到时候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天？”

没有通关文凭就是黑户，人人都能检举，她走不出二里地。

乔溪的心凉了半截，一言不发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你已经回不去了，跟着我至少衣食无忧。”陆承野大可以放她自生自灭，却对自己说万一戚昀会回来找她呢，一个人质而已，他养得起。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乔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两手空空的小丫头，她成了九皇子府上说一不二的乔娘子。

走了许多弯路，她还是成了管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