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
江离睁开双眼,只见床边挂着蝉翼一样的薄纱,透过薄纱,江离看到案几上置着一个香炉,几缕青烟袅袅,香气沁人心脾。江离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她不知自己是在人间还是仙境,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醒了醒了!”江坷三步作两步地跑过来,眼含热泪地看着江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江离慢慢抬起手,替妹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一个年长的医师掀帘而入,坐在床边,给江离诊着脉搏。另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青黑色小帽,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走过来看着江离点点头。良久,医师起身点头对中年男子说道:“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加上身子虚弱,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侯爷稍等,待我去开一方药来。”说罢起身提箱,转屏风而出。
江离问小坷:“这是哪里?”
中年男子面带和善的笑容答道:“这里是我的府邸,我是安阳乡侯石崇。”
江离知道对方身份显贵,急忙要坐起来欠身道谢,怎奈全身没有力气,勉强抬起身。石崇见状,俯身托住江离的头说道:“你的身体还很很虚弱,好生休息罢!”
“多谢安阳乡侯!”江离重新躺好。
石崇抚摸着江离的额头问道:“听你的妹妹说,你们是汝南王府的人?”
江离看了一眼小坷,心中很不是滋味地点了点头。
管家走进屋告诉石崇:贾谧来见。
石崇点点头,起身想了一下对江离说道:“你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做,你和你的妹妹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就像保护自己的孩子,在洛阳没有比我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石崇的脸上表现出最大的关心和善意,但江离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种不安和恐惧,石崇越是表现出对任何危险都不屑一顾,就越是让江离感到眼前的石崇比任何人还要危险。
石崇走后,江离看着心喜的小坷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秦婴大哥救了我们,把我们送到这里的!那个侯爷人很好,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吃的,问了我很多话。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和善的有钱人!”
“能让小坷第一次见面就感到和善,真的很厉害!我睡多久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都睡了一天了!”
“不知道司马公子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小坷一听姐姐问起司马瑾,欢喜的脸上立马皱起了眉头,气恼起来,恨恨地说道:“他好的不得了!他自己早就逃出洛阳了!根本不我们死活!姐姐你不要再想他了!”
“如果没有司马公子,我们早就已经死了呀!”江离提高了声音,虚弱的身体因此不免咳嗽了几下:“司马公子和秦婴大哥对我们都有救命之恩,我们都不能忘!”
江坷心中虽不情愿,但看着躺在床上的姐姐,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洛阳城
孟观、李肇二人来找楚王司马玮。在几个诸侯王中,楚王最为年轻也最为重义,孟观、李肇想先说服楚王,然后让楚王去说服梁王,这样即使梁王不同意,也不会出卖楚王。如果连楚王也说服不了,那就更不要说年长的梁王了。
楚王司马玮刚过弱冠,时年二十一岁,喜欢舞刀弄枪带兵打仗,现任洛阳西营的统领,因曾在禁军历练过,所以与禁军出身的孟观、李肇交好。孟观、李肇秘见楚王,然后将皇帝的手诏交给楚王,楚王看罢,倒吸一口凉气。
孟观陈述当前利害道:“当今杨氏一族独揽朝纲,百官多依附于三杨,杨骏挟天子以号令百官,皇室宗亲大多被杨骏排挤在外,晋国的江山社稷已经出现了危机,长此下去,他必将会成为又一个曹操,即使他现在没有篡权夺位的想法,等到他拥有那个实力的时候,他手下人也会把他推上位,由不得他!”
楚王仔仔细细地听着孟观说的每一个字,思虑良久后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何尝不忧虑呢?可是我的手下只有不到五百人,那杨珧掌管两千禁军,杨济手握一半的京畿戍卫军的兵权,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杨骏虽然势大,但是羽翼未丰,我们手握皇帝的手诏,外有汝南王、齐王,内有皇后贾氏一族及楚王殿下,再加上驺虞骑的力量,只差一个有威望的人。”
“你说的是梁王?”
“没错,梁王司马彤乃是当今圣上的叔父,为人恭敬谨慎,颇有威望,且手中掌管着一部分京畿戍卫兵的兵权,如果能说服梁王,一同举事,则大事可成!”
“那谁去说服梁王呢?”
孟观、李肇没有立马回答楚王的问题,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后,孟观率先答道:“非我二人胆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二人又从未与梁王有过交往,冒然前去,不仅不会得到梁王的信任,可能还会误了大事!平乱成败与否,只在梁王!”
“既然成败在于梁王,”楚王看着手里的诏书,慢慢将诏书紧握在手心中,紧皱的眉头变得舒展,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我现在就去见他!”
楚王司马玮直到傍晚才从梁王府回来,孟观、李肇见到楚王的脸上既无欢喜,也无颓丧,一时间捉摸不透,于是问楚王。
楚王皱着眉头说道:“我与梁王密谈很久,本来已经说服了梁王同意举事,但是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转头再见我时,说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以备周全!”
“什么意思?什么叫从长计议,以备周全?”李肇有些摸不透梁王的话。
孟观却明白了梁王的意思,说道:“定是他听了手下谋士的意见,梁王是个老狐狸,同意举事只是敷衍楚王殿下,从长计议,以备周全不过是推脱之词,作壁上观才是梁王真正的意思,他既没有立马拒绝,也没有完全同意,就是想明哲保身罢了!”
李肇气愤道:“这个梁王,真是老狐狸!他完全不担心司马氏的江山社稷,真是枉为司马氏的子孙!”
孟观道:“算了!梁王虽非俊杰,却很会审时度势,杨骏在朝中的势力太大,就连汝南王司马亮不也是逃出洛阳了吗?眼下除非有英雄在世,否则谁敢以弱抗强?也许杨骏在十年之内,还不敢篡权夺位,甚至在他有生之年都不会,他也怕像汉朝吕氏、窦氏等外戚一族,弄不好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也许他只是想学曹操吧!”
李肇道:“那汉朝的吕氏、窦氏外戚专权,如果没有人带头诛杀,恐怕汉朝的天下早就姓吕或者姓窦了!等到杨骏成为下一个曹操,那时还有谁能与之抗衡呢?那杨骏就是看汝南王离开洛阳,欺司马氏无人!”
“谁说司马氏无人?还有我司马玮!”楚王司马玮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血气方刚,听到孟观、李肇谈论司马氏的江山将要被人夺走,而司马氏一族却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如何能忍?
“我十七岁封王,十九岁为将,父皇临终前委我以重任,守卫洛阳,父皇曾抚我额头对我说,诸子之中唯有我领兵打仗有皇祖遗风,哥哥司马衷生而愚钝,保卫社稷之重任全在我肩!身为先皇的儿子,司马氏的子孙,我司马玮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那杨骏谋朝篡位!别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别人不能杀的人,我能!如今既然有诛杀乱臣的诏书,加上我手上的五百甲士,那就拼上性命赌一次!即便兵败,也不枉父皇对我的信任和厚爱!”
听到楚王的慷慨激昂,孟观、李肇对视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