甶孑大帝没有停手，看着空中的人茧，他翻手间取出莲花宝座，与其说是取出，不如说是驮着莲花宝座的狮子迫不及待地从他的袖口冲出来，狮子踏在半空，跳跃着踩空奔跑，时不时喉咙发出愉悦的叫声，待跑的尽兴它便伏在甶孑大帝脚边，盯着那个茧，一脸好奇，它呼着粗气，吐着粉色的舌头。

甶孑摸了摸它的九颗脑袋，说道；‘‘九思。’’

像是故友呼唤归来游人一样，被唤作九思的九头狮子晃了晃脖子边上的鬃毛，接受甶孑的抚摸，随后站起身子，向前走上几步，口吐人言道；‘‘落天儒圣曾言，君子有九思。视思明，耳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九思久想，方证道途。’’它的声音足够浑厚，但是却十分的模糊，大概与它不长加于练习人言的缘故。它语气一落，就有一声沙哑裂耳的鸣声，紧接着一股股强劲的充裕的鬼气涌了过来，吹的甶孑大帝双袖刷刷作响，甶孑听着耳边的鬼嘶哭号，没有作声。

九思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它九颗脑袋正中央的那颗脑袋言语道；‘‘言出法随，驷马难追，言有不忠者，罪名不可除，受五雷轰顶之罪，千年不赦。’’它说话的时候，两侧的狮首都有些烦躁，喉咙发出低沉的响声。

但是那法令并没有产生任何的作用，反倒是茧中传来一句悠悠的声音，甶孑听的很清楚，

‘‘小狮子，当初还见你只有一颗脑袋，那会你可比现在讨人喜欢啊。九思这名字我当初说着不好听的来着，狮子头多好听，非得找一个孔子的话来装高雅。’’

被叫做狮子头的正中央的狮首脸色发黑，其余狮首并不了解那段历史，面面相觑，其中不乏看戏的目光，正中央的狮首抬起头，微侧脑袋瞟了眼身后甶孑的面庞，甶孑也注意到了它的目光，尽管目光里多少有些复杂的情绪，可是他只是笑而不言，转而对浮在空中的茧说道；

‘‘前辈无恙啊。’’

身出现至今，他无论在怎样高贵的仙人到访，都不会刻意地去表现亲近，这符合他天性里的孤僻，但是他却愿意去攀谈前辈，足以看出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茧外一层层的绸带状物体开始脱落，逐渐露出里面的人，那人无论是穿着还是相貌都与洛念无异，或者茧中的人本是洛念，从始至终都是洛念，但是甶孑看得出来一个人的灵魂，眼前的人入目有四魂七魄，相比于三魂七魄之说，多了那个灵魂正是九色莲花花台上的那缕。

他前世的灵魂，迷茫于再生莲的不归魂。甶孑心里有了大概。

洛念半悬于空中，衣衫摆动，轻盈地站在地上，地上土壤荡开清晰可见的纹路，又以他为中心有蛛丝状的生机气息蔓延地面，地面因此浮现白色参杂着黑色的痕迹。

甶孑大帝朝他拱了拱手，倒是洛念惊措，也向面前之人行礼，扯着嘴角笑道；‘‘竟然是天尊亲至，可是折煞陈某了!’’他一时间没有抬头，生怕得罪了眼前头悬太乙救苦天尊像的家伙，在他的记忆里太乙救苦天尊在春秋战国时期对抗千万鬼雄阴兵，地狱现人间的威势波及了多少的仙人，那个时期不仅是凡人的地狱，也是仙人的火葬场。

洛念没有认出眼前之人并不是天尊本人，而是他许久前见到的和他有个约定的那只小鬼。甶孑看在眼里，他扶起洛念的手臂，脸上悄然流露出一丝复杂，但好在洛念没有发现。听见洛念再语；‘‘可问天尊唤醒自己有何事，陈某怕是做不到无所不知，任愿意为天尊解惑一二。’’他感受到脚边的沉重感，略微低头瞟见坐在脚边的九思，九思身体躺在地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躺在他的小腿和脚背上。洛念稍加用力收回脚，九思也顺势躺下直接压住他的脚背，同时不忘从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声音，它眯着眼看着时不时瞟向它的人，似乎在试图看穿在眼瞳中的人心里有何感想。

甶孑大帝自然看在眼里，笑着说道；‘‘不敢说要求道友多少，只是想问问道友还记得清汉朝那些年发生的事否?’’他摆了摆手，九思移开它的身体，让洛念收回了脚，嘴里喘着气，嘴角上扬宛若嘲讽，随即前肢站立蹲坐在地，眯着眼睛休息。

洛念放下双手，眼珠转动几转，答道；“不敢保证，那些事过于久远，再加上明朝时服用了旧日思......’’没等他说完，甶孑又问了一个问题；‘‘无妨，你还知道汉朝时你遇见的那个小鬼吗？’’

甶孑的这个问题让他回忆起了许多事，旧日思的药效果然消退了许多，他想到了汉初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尤其是那场汉匈之战，也就是后世所言平城之战也可以叫做白登之围。平城之战的那个寒冬死的人可不只是出征的将士，还有战火下苟生的平民。

凡是通途满目苍夷，任由狭路埋人骨食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