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听完,脸上不见怒色,只是慢悠悠拨着腕上佛珠。
“我就知道是这样,好好一个敬茶,也能被她弄成个三堂会审。到底是老皇商出来的女儿,随时随地都想摆谱,也不看看人家什么来路。她跟老大闹成个什么样子,扶苏好端端一个孩子成天不着家也有她的份。”
“老大和她不对盘,我孙媳妇可没招惹她,赏出去的东西都不是顶好的,人家还以为婆婆在摆脸色看呢。家和万事兴,只有家里安宁了,才能腾出手做其他的不是?”
“照你说来,扶苏媳妇倒也有些脾气,把杨氏送的镯子撇在一边,独独戴了我的东西,倒和咱家这个不来拜堂的新郎官像得很。”
“杨氏偏心二房,乱了长幼,倒让二房轻狂起来了。明明什么活儿都不干,还在那对着老大指手画脚,府里下人们没见识,也跟着起哄。现在扶苏家的媳妇进门,也该杀杀这股歪风邪气了,我还怕她是个任人揉捏的个性,镇不住这帮子人呢。”
主子们勾心斗角的事,不是该听进去的,宝云垂下眼,笑着插科打诨:
“老祖宗这么大方,送的东西怕是京城也难有,大奶奶得了老祖宗的赏,心里怕是乐开了花呢。”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霸着东西不放干什么,不如送给他们。”胡氏拄着拐杖起身,对着窗外努了努嘴,“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来了。”
两道窈窕倩影披着斗篷,踏过满地白雪,逶迤而来。
……
“帮我把这袄子改改,腰有点大了。动作越快越好,我待会儿还得穿着去见老祖宗呢。”
荀兰因才从安福堂回来,就开始一叠声使唤长春阁里的下人。
瑞草不明就里,接过灵芝递来的海龙皮衣裳。
衣裳边沿织了金线,式样却很陈旧,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保存得很是精心,只有些许不明显的泛黄。大奶奶那边催得紧,瑞草也不敢耽搁,拿着针线就和月季凑在一起缝缝补补。
荀兰因打开梳妆盒,把老祖宗赏下来的首饰一一插在发髻上。
出了龙潭,又入虎穴。
不回家的新郎,缠绵病榻的公公,身后蠢蠢欲动的二房媳妇,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可想而知,今后的日子定然“精彩万分”。
唯有府中地位最崇高的老祖宗派人稍来了善意,尽管并非全为她个人考量,但也足以令荀兰因感到一点温度。
至少,这里不像那个吃人的宫廷。
荀兰因匆匆用过午膳,就往老祖宗住的宁寿院而去。
老人家送了东西,做小辈的孙媳妇怎么也该过去道个谢。
宁寿院里没什么花草,多种寓意长寿的松竹梅菊,荀兰因刚刚转过一颗落满了雪的罗汉松,就有一道爽朗清脆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我闲来没事,就过来和老祖宗说说话,没想到顾姐姐也在。正好,咱们一块儿进去吧。”
苏玲珑脸上笑容洋溢,亲亲密密地挨过来,挽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