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雄不知道大师父是真的在交代后事,还是临终前的神志不清,只好将两根长筷子放在了身后长案的暗格里。
大师父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说话也越来越急促:“好,大道有了传人,我也不算辜负历代天师,也算是对得起张家”!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去到对岸…雌雄剑遗失就算了,如果可能,把阳平治都功印带回山上”!
“现在山上的虽然不是张家人,可府邸还在…那些人若不答应,你就说是张步允的传人,他们就懂了”!
“记住了没有?”
小胖子听得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不如故啊…”
“皓之皓之,好自为之…”
言闭,气绝,身亡。
林江雄呆呆坐着,抓着大师父的手,感觉手心慢慢变凉,只有手指头肚还有点余温。
这只曾经无数次抚摸过自己脸的手,再也不能抬起来了…
摩挲着老人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那些裂纹那些老茧,才发现老人脸上有那么多的老人斑。
原来他早就老了,早就不是小时候可以轻易举起自己的那个人,早就不是那个不听话会揍自己,过后又会买好吃的哄自己的人了…
大师父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怕是只有跟二师父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才体会过一丝家的温暖。
林江雄跌坐在地上,就那样呆呆的坐着,不发一言,脑海里都是大师父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我大师父没了,真的没了,我以后就是个没师父的孩子了…
观外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纷纷进到院里开始忙活,搭灵棚做纸幡儿,院里架起大灯,亮如白昼。
二爷爷领着几个老人进来,要给大师父换装裹,扭头对林江雄说:“你先出去”!
小胖子原本想留下,二爷爷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大师父最后的体面”!
正说话间,屋外走进一个瘦瘦高高,头发杂乱脑门奇大的中年男人,林江雄一看,是村里专管红白喜事的把头,连忙打招呼:“海大大,您来了”!
男人冲他点点头,问一旁的二爷爷:“衣服好穿吗?”
“好穿好穿,人刚走,身子还没硬”!
“七十三,福禄粘,不算无福”!他看了看林江雄,欣慰的说道,
“何况还有个顶门立柱的徒弟”!
旁边有个老头嘟囔:“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还有福了“?
海大大微微一笑:“太平叔,孔夫子七十三,孟夫子八十四”,
“咱们世俗之人,有世俗的活法,何德何能敢跟圣人比寿数”!
其他几个老头子,也纷纷点头称是。
林江雄走出门外,蹲在墙角,脑袋埋在两膝间,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
忽然,一条白裙的裙角,掠过了他的膝盖。
小胖子微微仰头,但见一袭白色长裙刚刚过膝,嫩白的小腿,灯光下白的几乎发亮。
小巧的脚掌如玉如翡,线条流畅,肌肤细腻如绸,脚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脚踝纤细有力,宛如优雅的天鹅长颈,轻盈而优雅。
林江雄忍不住抬起头,原来是海大大的大女儿红丽姐,高挑的鼻梁,深陷的眼窝,面颊肌肤如雪,白皙中透着淡淡红晕,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花瓣上。
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美的让人不敢多看。
说起来,海大大这一家都很奇怪。肯定是外来户,不知哪年搬来了杨柳白。
一对夫妻带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婴,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他们边问边看,走走停停,最后才落户到了林家油坊。
海嬢嬢身体不好,几年前生完二胎,就开始卧床,只是偶尔会下地走动,海大大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反正不是跟农村人一样种地,后来才渐渐操办起各村的红白喜事。
而且他还有自己的一套奇怪规矩,不坐席不陪客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