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山以南十里,山势起伏,道路狭窄。山路一侧为凄山高草,只有稀疏的树木间杂其间。
郑明诚携一千余人潜藏其中,背负湿稻草,宛如鬼魅。
他们昨夜就在此埋伏,一夜难眠,全军差点儿喂了蚊子。不过好在此次设伏的火铳手多出自吴岳私军,纪律严明,所以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在这年代打仗,气候、道路、牲畜、士兵、疾病……意外几乎无处不在。
就比如说现在,锦衣卫番子们便带回了“意外”的消息。
“你是说,黑田军前方有三千多逃难的朝鲜百姓?”
吴岳看着手中信报,眉头紧紧蹙起。
本来就是敌众我寡,这三千百姓的变量,足以扰乱他所有的计划。慈不掌兵,他倒不怎么在意这些流民的性命,但混乱的流民却会暴露他们的埋伏,消耗他们的弹药,破坏他们的阵势,每一项都很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夜里影影重重看的不甚清楚,但这行人皆身着朝民的白色袍服且步履匆匆,队伍混乱,应是逃亡百姓无疑!”
“皆身着白色袍服……”吴岳疑惑的嘀咕一声。
朝鲜李氏王朝的统治模式类似大明宗主国。但整个儒家文化圈儿中,只有大明是彻底实施了郡县制。如朝鲜这类国家,其整体多是郡县制与分封制的杂糅体,甚至于分封制还要占据主导地位。
这也就导致国家当中有许多的“土皇帝”,他们在各自的封土上拥有不同的治权,百姓在多重盘剥下普遍生活维艰。三千多身着白色长袍的百姓,到底是朝鲜百姓一夜暴富了,还是袍服变得不值钱了?
“三千多袍服……这个……”回报情报的番子似乎也意识到其中的不妥,“吾等再去查看一番!”
“来不及了……”
吴岳擎着手中的千里镜,远方连绵的黑暗中,已经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也正如锦衣卫的情报所言,那看起来极像一群身着白色袍服的流民。
“……”现场气氛一片凝重,原本担任诱敌任务的解生看向吴岳,不知现在该何去何从。
“一……二……三……”吴岳安静的擎着千里镜,口中喃喃自语。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杨登山疑惑的看向解生,解生则同样疑惑的摇头。
临阵决断,这就是前线将领的临阵决断。
到底是流民还是敌军?
打还是不打?
如何应对眼前又如何善后?
“呵呵……果是倭军所扮!”吴岳观察了一会儿后忽然冷笑出声,“你们可知倭军底层兵制?”
“应也是什伍制吧?”解生疑惑的应道。
“流民与兵丁最大的区别也就在于此,士兵以行伍为党,火把亦会习惯性的以行伍为基数。这群‘流民’看似混乱,但他们的火把分布的也太匀称了些……”吴岳将千里镜递给解生,这种从南蛮那里购得的奇巧之物价格不菲,所以只能是少数将官的私人收藏。
“确实……队形是散的,但火把出现的间隔却太整齐了些。火油昂贵,若是逃难的百姓流民,绝不会如此均匀的使用火把……”
“这可是三千多人啊……且不说能不能同时出现三千多身着袍服的百姓。三千多百姓走夜路竟如此安静,未免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