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澈与穆念慈分离,舍了水泊兄,独自于江湖闯荡。行了月余,身上银钱用尽。无奈之下,登上一座山峦,设陷阱捕得几只野兔充饥。食罢,竟萌生出回赤松林避世之念,只因囊中羞涩,无有盘缠,遂砍了几担木柴,挑至街头,学着他人插上草标,叫卖起来。
只听得他高声吆喝:“卖柴了,卖柴!”未几,便有人见他生得俊朗,年纪尚轻,身子单薄,心生怜悯,不多时便将柴买完。
杨澈见柴已售空,心中自是欢喜,可这欢喜未久,心头又痛起来——原是旧伤未愈,心思一动便痛楚难耐。杨澈心痛难忍,眉头紧蹙,双目紧闭,朱唇“哎呦哎呦”地呼痛,恰似西子蒙难;只见他双手捂着胸口,一步一挪,欲寻一小摊进食,真真是“病如西子胜三分”了。
杨澈强忍着这钻心之痛,寻得一小摊坐下。那摊主见他这般模样,亦是心生恻隐,赶忙端上热汤热饭。杨澈微微点头致谢,缓缓拿起碗筷,怎奈因伤痛而双手颤抖不停。
杨澈暗自寻思:如今武功尽废,经脉俱损,倒不如寻一座道观或佛寺出家,体悟圣言,也算不辱没父母赐予的堂堂仪表。
但见他心意已决,便问道:“摊主,这左近可有神庙古寺?”
摊主奇道:“小哥莫非有何心事?”
杨澈道:“确有其事,欲拜谒神仙菩萨求个解答。”
摊主道:“左近有个九宫镇,那里人人修心参禅,专为迷途之人解疑释惑;我亦常去那处拜谒仙佛。”
杨澈听了“九宫镇”这名字,只觉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于何处听闻,唯有淡然一笑,心中暗想:我自幼长于赤松林,如今出来未满两月,哪里能知晓诸多江湖之事?恐是洪前辈曾提及一二,故而有此印象吧!
“九宫镇么?”杨澈吃罢面食,付了铜钱,讨得了去往九宫镇的路径。
话休絮烦。只说杨澈独行一夜半日,蜿蜒来到一条光秃秃的乡间土路。此路洁净,仿若无人行走一般;然而其上不见杂草,又似有人往来。又见一块石板端端竖立路旁,板上以秦篆刻就三个红字,书曰“九宫镇”。
杨澈望着那刻有“九宫镇”三字的石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之感。他定了定神,沿着土路徐徐前行。
未几,一座古朴小镇现于眼前。镇口处,几株参天古木仿若天兵屹立,树叶沙沙作响。行入镇中,那街道狭窄却整洁,两旁屋舍错落有致,皆似道观佛庙之形制。
又见镇内之人或于屋外置一蒲团打坐,又或漫步街头口诵经文;又闻几户传出古琴仙曲之音,几家传来木鱼击打之声;路过之人相互问好时,或念“南无阿弥陀佛”,或念“道德无上天尊”。
杨澈于镇中缓缓踱步,心中感慨万千。他望着这些沉浸于修行之中的众人,仿佛自身亦被带入一个宁静之境。正行着,无意撞着一位破衣僧人,刚退一步,欲要致歉时,又无心碰到一个跛足道人。
杨澈正作揖欲道歉之际,未料那僧人与道人皆呵呵一笑,齐声说道:“施主无心,失神落魄了!”
那僧人道:“有忧心事!”
那道人言:“有大愁苦!”
杨澈闻听此言,顿感奇异,心想:高僧!真人!仅瞧我一眼,便猜中我心思,莫非世间真有未卜先知之法术?
杨澈抱拳行礼道:“小子见尘世艰辛,听闻九宫镇多有仙翁菩萨,甘愿在此弃俗出家——无论做道士还是当和尚,皆心甘情愿。”
那僧人听了,轻拍杨澈左肩;那道人闻言,轻抚杨澈右肩。一僧一道一同说道:“你非真心求道,做不得出家人。施主,你只是心事重重,如此……你且在此处住下,我们为你解开心结!”
只说杨澈听了僧道之言,心中虽有疑惑,但见二人目光诚挚,便点了点头,应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那僧人与道人引着杨澈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院里种着几株翠竹,微风拂过,沙沙作响。道人言说:“但凡有外来苦心者,我每皆会引他来此‘清心居’小住。”
杨澈谢过,便在此时住下。夜间,点了烛台,看了文案上的几本经书——先是念了《金刚经》,又看了《列子》,再观《中庸》……连翻了四五本,没一个入得了心的。忽地思起,“徐宁枪法”尚在自己怀中,便取出翻看了片刻。片刻后,走出屋子,在院内拾起一杆过眉竹竿,演练起来;然才动了两式,胸口便疼了——且舞的招式,全然无力,乱七八糟,还不如小儿厮打。
杨澈倒在地上,长叹一声:“真的废了……”正懊恼时,一个来道童来了,他手提食盒,显然是来送饭的。
道童见杨澈倒在地上,连忙放下食盒将他扶起。杨澈苦笑着摇摇头,道:“我这般无用之人,何苦劳烦你来照顾。”道童却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莫要如此自轻,人生起起落落,哪有一帆风顺。”
杨澈听了这话,心中略有触动。他随道童回到屋内,看着食盒中的简单素菜,也不动筷。道童也不勉强,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道童看着文案上多了一本书,走上前察看,见是一本武书,写的全是古字。道童从小读竹简,也认得几个古字,看了,便道:“这是‘徐宁枪法’?施主会武么?”
杨澈道:“以前会。”
道童不解,问道:“怎个是‘以前会’?”又忽然大悟:“我虽不会武功,却也听过习武之人,专一熬打气力,锻炼内功……莫菲施主是因为……”
杨澈苦笑一声,点点头。
道童看着杨澈,眼中满是同情,轻声说道:“施主莫要太过伤心,或许这也是一种机缘。”
杨澈微微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道童,问道:“机缘?我如今武功尽废,经脉俱损,何来机缘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