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言杨澈谨遵月净子之言,孤身踏上镇边那座仙山。一路攀坡绕径,挽葛牵藤,行至山腰,但见青松郁郁,翠柏森森;一行白鹭破碧霄而去,几只野鹿衔花而走;两崖如龙盘虎踞,四面猿啼鸟鸣,端的是一处绝佳仙境。
杨澈九步一拜,又行了二三里山路,只觉腿脚酸软,不禁耸着肩长吁粗气。忽听得山凹之中涌起一阵雄风,林里似雷响一般,蓦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
杨澈心中一惊,正欲退却之际,忽地忆起昔日洪太尉求见天师,也曾被大虫长蛇惊吓,唬得下山而去——谁知那大虫与长蛇皆是天师降下试探人诚心之物。
如今月净道长命他上山,又岂会害他性命?恐是来试诚心的。于是定下心来,径直朝着虎面走去。
那大虫见杨澈竟迎面走来,眼中凶光更盛,张牙舞爪,吼声震天。杨澈却毫不畏惧,直视大虫双眸,心中一片坦然。
大虫绕着杨澈转了几圈,似在审视,而后竟缓缓退去,隐入山林之中。
杨澈长舒一口气,继续前行。又沿着松阴中的一条小路,直行二三里,直至一座宝观附近。
观前有碑,以秦篆写着“二仙山福地,紫虚观洞天”。再看那宝观,朱红牌额上写着三个金字,乃是“紫虚观”。
那门虽大开着,杨澈却不敢擅入。等了许久,才有一个童子引他进入松鹤轩内。
只见月净子正坐在云床上诵经打坐,口中念道:“心无杂念,专注一处。目光内敛,神不外驰。守其心,定其神,方能感悟天地之奥秘。曰‘心若冰清,风波不可惊。身若山定,闻喧仍安宁。气聚丹田,上通百会,再传至五脏六腑,七经八脉,最终归于原始’。”
杨澈听了,顿觉耳熟。正疑惑间,月净子便道:“此乃一清道人所创之‘天闲正法’也。”
听得“天闲正法”四字,杨澈柳眉高扬,凤目圆睁,终于醒悟——二仙山紫虚观不正是一清道人入云龙公孙胜修炼之所么?九宫镇不正是二仙山脚下仙镇么?怪道此处人人悟道参禅,原是高人仙乡!
月净子笑道:“我切了你的经脉,方知你也修‘天闲正法’。然你所修功法漏洞百出,早已走火入魔,以至内力不稳,消耗极快,心性也有些贪杀。如今你内功已废,我却有法医治。”
杨澈闻言,当下抱拳躬身道:“恳请道长救我。晚辈自知修行有误,如今悔之晚矣!”
月净子笑道:“当年玄奘法师求取真经,历经磨难,方至灵山雷音,尚且要费许多钱财才拿到无上真经。我若白传,你定不知珍惜此功,你须与我些东西。”
杨澈微微一怔,随即思索片刻后说道:“道长但有所求,晚辈定当竭力满足。然……晚辈囊中实在羞涩……”
月净子笑道:“我本欲敲诈你三四两金子补贴家用,然若无金银也便罢了。”
杨澈拜了三拜,请求指点。月净子看了杨澈一眼,叫一童子搬来一个竹筐,筐内几块土石,约有十来斤重。
月净子指着石头道:“带石头,与我一起爬到山顶。”
杨澈疑惑不解。
月净子道:“背上,否则别想恢复内力。”
杨澈虽满心疑惑,但想到恢复内力有望,便依言背起竹筐。那筐中石头沉重,压得他身形微晃,却也咬牙坚持着。
二人沿着崎岖山路缓缓而上,杨澈只觉每一步都格外艰难,额上汗珠滚落,却不敢有半句怨言。月净子在前悠然踱步,似是毫不费力。
却才走了一里,月净子又捡起几块石头扔入筐中,杨澈只觉背上一沉,双腿微微打颤,却依旧咬着牙不吭声,继续艰难地迈着步子。
又行了半里路,杨澈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但一想到能恢复内力,便又强打精神。
月净子仿佛全然不知杨澈的艰难,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还停下来看看山间的风景。
却才走了几里,月净子又丢了几块石头,还扔入几斤药材、野果、野菜……此时,筐中之物已有三五十多斤重。
杨澈只觉背上重若千钧,双腿如灌铅般沉重,每走一步都似要用尽全身力气。
二人行至一处陡峭山坡,杨澈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但他迅速稳住身形,紧紧抓住竹筐背带,生怕筐中的物品掉落。
月净子一手稳住杨澈身形,拉着他来到一块巨树旁,笑道:“重不重?”
杨澈面色苍白,地咬着牙道:“重……”
月净子哈哈大笑:“那为何不丢掉一些呢?我只是让你拿石头上山,没说让你拿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