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金陵城忽然一夜回暖,三月初六,两年一度的开市到了。
天未亮时正府大集那儿接连数声鞭炮,如同岭西开市一样都得有官府主持,之后才能入集市去。
岭西那边已形成多年,每月都有开市金陵这儿六年前才开始,两年一回,热闹程度不输岭西。
正府大集五条巷弄内都是摊子,大大小小摆满了东西来这儿的既有普通百姓也有商客若是有意便会请回商行洽谈正府大集的入口处还挂有偌大的牌子上面列了数条开市要遵守的规矩大意是不能恶意竞价不能占别人的摊位,更不能闹事。
安芝这儿的摊子与林家相邻附近也都是相熟的人李管家与权叔忙着前几日没闲下来的安芝如今倒是无事可做了让林楚芹拉在那儿,说等会儿要去附近的首饰摊看看。
开市三天,冲着都是大买卖去的,因为会有许多外地来的商客,所以各家也是卯足了劲将新的好的拿出来,倒是方便了林楚芹这样的,只要逛上一圈,用平日里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挑够。
“二姐,不如等会儿先去三巷,我怕去迟了没有。”林楚芹想着,她们身前忽然多了几个人,一抬头,是对面摊子上的王家少爷。
安芝笑着打招呼:“王少爷。”
“你们可要去走走?”王少爷手里还拿了刚刚就近买的点心,“我家那儿估摸下午才会有人来,不如陪你们去走走,四巷那边的铺子新摆出了些绣样,现在去人还少一些。”
听到绣样林楚芹便站了起来,她挽了安芝:“二姐,我正好想给你做身衣裳。”
安芝扶了她一把,转身对王少爷道:“王少爷,我们自己去就成。”
王少爷将手中的簿子交给了小厮,跟在安芝她们身后,笑着道:“不碍事,如今正好有空,倘若明日的话,怕是你们都没时间出去走。”
集市里人来人往这么多,安芝便没说什么,被林楚芹一路拉去了四巷,赶在大的人潮来之前,挑了几样中意的绣样。
而一旦姑娘家开始逛街,便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整整半个时辰,他们还未从四巷里走出来。
“二姐你看这如何。”林楚芹拿了布样朝安芝身上比对,“你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衬的起,不过平日里穿的太素了,不如这回我给你做一身正红的。”说选就选,林楚芹挑了红色的锦缎,安芝的皮肤的确白,这一衬更显白皙,于是林楚芹便进去问了掌柜,及早将这给定下,等三日开市结束再来取。
从这间布庄出来,王少爷手中也多了几样,其中还有匣子,应该是去过附近的首饰铺,他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林姑娘,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是刚刚看到的。”
王少爷准备了两个匣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倒也想的周到,若只送了安芝一个,收与不收都尴尬,如今这般更像是凭着王家与林家的关系送的,林楚芹笑眯眯从他手中接过:“多谢王大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改日我与姐姐挑一样送给阿诗,左右你做哥哥的也用不上,不如给她。”
“不碍事。”王少爷笑了笑,“可还要走走?”
“一路看回去吧。”安芝与他道谢,“王少爷,不如我们自己逛罢,让你陪着也不好意思。”陪人闲逛就是个累人的活,楚芹又是天生的选择困难,她挑东西可费时间。
“回去之后也没这功夫了。”王少爷的视线落在安芝身上,嘴角微动了动似是有话,碍于人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望着安芝拿在手中的匣子,盼着她会喜欢。
大约一刻钟后,几个人走出四巷,迎面走来了个熟人。
李忱看到安芝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忙赶上来道:“傅姑娘,可算是找到您了,大少爷在宾悦楼请了两个安南来的客人,邀您过去。”
安芝点点头:“我先回去一趟,等会儿就去。”
李忱原想说他马上可以带她过去,但看林家三小姐也在,便应了下来,转身回宾悦楼去,决定在门口守到了再上去回禀少爷。
一路走回摊子,安芝让林管家准备几样东西,叫宝珠拿好,这才往宾悦楼走去。
此时,宾悦楼内,沈帧原本请来的客人被安排在了隔壁的包厢,他所在的屋内,对面坐着才来不久的叶上珠,气氛尤其安静。
叶上珠捏着帕子,望着他,神情有些苦楚:“真的没办法吗?”
沈帧看了眼她已然显怀的肚子:“这几日开市,街上都是人,你还是不要过来的好。”人挤人的一个不注意有个磕碰,对她而言可都是大事情。
“如若有办法我也不想来,但这已是最后几日了,我听闻桑蚕的价半个时辰前就升了,如今那巡使大人也在这儿,此时引见,说不定还有希望。”叶上珠能求的,也就只有他这儿,“我知道这些事不必我来操心,可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不忍看到父亲那样,母亲过世后他就睡不好,如今更是严重,沈大哥,以你和知府大人的交情,这并不难啊。”
她并非要他去做什么说客,也不需要他来帮忙抬价,只是从知府大人这儿,让父亲与那新巡使大人见上一面,这并非是难事,尤其是在这几日,也不会引人非议。
“巡使大人不私见,这件事你应该知晓,纵使沈家与知府大人再有交情,该遵守的规矩也不能少,薛大人在京任职,应该认得不少人罢,他可有为你父亲引见?”
叶上珠神情微闪,沈帧看出她心思:“既然薛大人都觉得不妥的事,我这儿就更不便了,下午这儿人更多,我让初七送你出去。”
几次派人送信,到如今特意来他这儿见面求助,叶上珠已经将自己放得很低,她实在是说不出更多求人的话来,心中既难受又失望:“沈大哥,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初七与沈帧同时抬起头来,前者漠然着神色,后者却是笑了:“我过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