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永远是不眠的。璀璨迷离的灯塔,妖艳的女郎般艳光四射,像是嵌入到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明珠。即使在这城市的边缘地带,也能感受到那份涟漪般自市中心播散开来的狂欢与激情。
而魏晓寒此时的心情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一向是这样的。她想。
她习惯于这样平平淡淡,细水流长的生活,又实实在在地厌恶着。
白皙的手冻得通红,她却恍然不觉,反而自体内深处升腾起一阵热意。她近乎漠然地看着男子被推着踉跄不稳的身姿,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流转,说不清,道不明。
同情?不对。可怜?似乎也不是。她神色复杂地望过去,平日里总是精于谋算的脑子终于难得混沌。
宽大白T恤,发白牛仔裤,黑白相间帆布鞋。明明他穿着打扮极其简单朴素,一眼看过去浑身上下全是价格低廉的便宜地摊货,可以说是平凡至极,却不知怎么地让人移不开眼,就好像光华熠熠的钻石落在砂砾里,不仅未染尘世之埃,反而更显豪光闪耀,于转瞬间便能夺人眼球。
他立在扶疏树影下,微微垂着头。夜风吹动他纯白的衣摆猎猎作响,像盛开在斑斓夜色里的纯白荼靡花。他微微抿着唇,神色微冷,在这黑与白,明与暗的极致鲜明对比中,衍生出一股异样的,矛盾的美丽。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美人就算披个麻袋也还是美人。
呵呵......
不知怎么地,这句话莫名戳动了魏某人可怜的笑神经。
她弯唇轻笑,脑子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这陌生男子清清冷冷一张脸,披着条破麻袋的模样。
要是加上那张脸的话......或许......真的还是个美人。
某人有些恶劣地想着。
继续往下又听了大半天墙角,摸出点头绪的魏晓寒抱着臂,眉目深思。
工地?五百块?孝敬?
唔,看这情景,估计是讨工资的。
江城寸土寸金,房地产行业是大头。这里虽然靠近郊区,可因着近些年政府要改造城中村的规划使得这片曾经无人问津的郊区瞬间变得炙手可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附近就有批正在筹建的住房工程。
只不过五百块,这面无二两肉的小弱鸡真的能要回来么?
暂且先不论那些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大汉,就是随便拔一个个头矮些,普普通通点的,那凶神恶煞,流里流气的模样,似乎也能稳稳地吊打小白脸,更别提人家讲兄弟道义,一窝蜂群拥而上。
这打法,俗称单挑,一个人单挑一群人,或者是一群人单挑一个人。
唔......这说法似乎没毛病......
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魏晓寒微微歪着脑袋,状似思考,眼神迷茫,温柔无害的很。
片刻后,她粲然一笑,轻轻踏着满地微凉月光,缓缓而行。
雪白色裙摆迎风而动,旋一朵清丽素雅的花,于深沉夜色里无声妖娆。
光秃秃的树干上,惨白的灯光外罩了层雪白的玻璃灯盏,温玉般通透,像是凤凰蛋落在巢窠里。
女子靓丽的身影渐渐没入沉凉夜幕,琥珀色的眼眸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夜色里,似午夜枝头纯洁清明的花露,月光般淡漠微凉。
再次被推倒在地的年轻男子缓缓起身,他慢吞吞抬头。
冷而厉的墨眉下,一双深邃冷寂,黑曜石般沉凝的眼眸古井无波幽深难测。鼻梁高挺,更显眼眸沉沉,如千万年来更古不变苍鹰盘旋不休的塞外长空般深邃。
他轻轻拍了拍纯白T恤上的尘土,伸出手,神色漠然开口道,“五百块”
墨色晕染的眼眸宛如黑夜的漩涡,平静背后,带着能吞噬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他身姿笔直地立着,清瘦至极的身子在风里单薄成形,像棵严重缺少养分的小树苗,仿佛大风一吹就能将他用尽全力挺直的脊背彻底折断。
冷风拂动林间,暗淡的灯光伴着浓稠的夜色连绵不断地延伸到黑暗深处,像潜藏在黑夜里欲捕捉猎物的冰冷眼眸,带着几分渗人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愈渐稀疏,甚至带着几分强撑的干笑意味。
面容清朗隽秀的年轻男子这么大喇喇要钱的模样,本该是十分好笑的画面,可这时愣是没一个人在笑,就连原先讥笑嘲讽行为恶劣的人不知怎么地都噤了声。
旁边一人动了动,踮着脚小声嘀咕道,
“强哥,要不就给点儿,打发打发算了?”
强哥眼睛瞪得溜圆,铜铃般大小,他一巴掌拍过去,不掩怒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