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这几个字在舌尖吞吐辗转,车厢里的女子不自觉轻笑出声。她拖长的尾音,勾勾绕绕,似袅袅轻烟扑入深沉夜幕,竟然带着几分缠绵悱恻的深情意味。
“多管闲事。”
想起那苍白清瘦的男子说出这句话的冷冰冰模样,她浅笑盈盈的目光中兴致颇浓。
唔......真是个意外合她口味的人呐......
琥珀色的眸微暗,有一丝遗憾稍纵即逝
......
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夜色”门口还有两抹熟悉的身影大眼瞪小眼,干站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喝酒时就喝酒。
急吼吼要出栏的厉红袖想的是: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出来放肆浪,就只差临门一脚。到了嘴边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真是笑话。今儿晚上我一定要进去,要进去,潇潇洒洒、敞开肚皮喝一回。
谁拦都没用,天王老子都不行。
而深知某人德性的乖宝宝时菁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儿这么不靠谱,让她进去还得了,那不得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疯里来疯里去。
万一又惹事儿怎么办?毕竟某人现在还处于“留校察看”的重要考察时期呢。
而且她可不想成为学校领导的重点观察对象。
要是晓寒学姐在就好了。
总之,时菁同学对在自己心目中近乎仙女般完美的学院女神晓寒学姐,有种近乎盲目的蜜汁崇拜。
可怎么可能呢?
她那套说辞摆明了又是在忽悠我。
然后......这两人就杠上了,棒槌似的,直直地杵在那儿,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妥协。
厉红袖挺纠结的。
你说说,我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当然是寻开心找乐子嘛!
大晚上的,抛下这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海龟,自己拍拍屁股溜去风流快活?
她还真没这么粗的神经。
把人送回去再回来?
这一去一回大半夜都过去了,那还折腾个啥?
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有好事儿,我怎么能忘得了你呢?是不是?
所以说......傻姑娘,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厉红袖想的很好,但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喂,你好,请问你是?......”
幸运赶上自家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兄长大人查岗,时菁竖着食指,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接着电话,一边同厉红袖同学打着手势,指挥她往安静的地方跑。
刚一转身,正撞上姗姗来迟的魏晓寒,“啊,学姐?”
她讶然出声。
“神马学姐?窝(我)系(是)尼(你)锅(哥)。”
电话那端的男人满心酸涩,没好气地道。
这才几年没见啊,亲锅(哥)都成学姐了!
那下回见面是不是得叫阿姨啊!
啊呸,才不是,叔叔才对。
“哎呀,哥,我没在跟你说话。你先等我一下下。”
一下下?
多么少女心满满的词啊!
猝不及防被打入冷宫的男人忍不住在心底恶寒。
而时菁毫无察觉,只心潮澎湃地看向自己的偶像,难掩羞涩地道,
“晓寒学姐,好,好巧啊!”
话里带这些小雀跃。说完,小姑娘白皙俏丽的面容上迅速浮了一层粉霞,她紧张地揪着衣摆。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眨着,像那天边最灿烂的星辰。
蓦然撞进那双满是纯粹欢喜的眼眸,魏晓寒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那个英国漂过来的留学生。
淡淡的金发,墨绿色的眸,圆圆的脸蛋还带着些可疑的婴儿肥,穿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
混血儿的优势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她皮肤白皙,眼眸深邃,异色的瞳更是增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魅力。
此时,她仰着脸,表情有些羞怯,低低地说着,像遇见熟人,轻声喵叫的小猫崽儿。
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呢。
魏晓寒面色温柔地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老老实实蹲大马路上不正经地吹口哨,耍流氓的某人,有些无奈地道,
“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
特地来找我们的?
我们?
我?
学姐来找我?
向来崇拜的女神学姐突然从天而降,这种惊喜不亚于吃西瓜没有一粒籽儿,买干脆面中奖再来一包,国内超级无敌变态难的高考数学填的都会,蒙的都对。
怎么办?怎么办?幸福来得好突然。
时小菁,镇定点。
不能让学姐觉得你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
不能紧张,不能结巴,不准啃手指,也不可以傻笑。
于是魏晓寒就看见某张肥嘟嘟的小圆脸严严肃肃板起来,眼眸幽幽,疑似面瘫。
莫名觉得有点萌。
她弯起唇,温柔一笑,礼貌夸赞,“学妹,你脸好红......怎么这么可爱啊......”
......不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怎么这么可爱啊。
......讨厌......真的好苏嘛!
某人脸颊疯狂飙血,差点控制不住失控尖叫的自己。至于另一位溜得老远,画面感相当薄弱的当事人,已经被她强行挤出背景框。
“那,学姐,你,你,你能......”
这边,新时代千金小淑女时菁正绞着小手帕,柔肠百结。电话那端,男子不大流利,饱含幽怨控诉的话语就从手机扩音里飘出来,
“系(时)小二,馁(你)变了。”
小白眼狼,被个薄情寡义的野男人拐出家门就算了,现在连野女人都跑出来了。
果然是我这当大哥的小瞧了你,
“说,你到底要谁?窝?还是那个野女人?”
即使相隔千万里,时菁都已经瞬间脑补出她哥边挠墙边磨牙,冷宫弃妇般的哀怨模样,她贴着手机,压低声音警告,
“不许你瞎说,才不是野女人.......好了,哥,咱别闹了,成不?”
成不?当然不成。
对我态度这么敷衍,对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学姐就那么热络。瞧那欢喜劲儿,隔着个英吉利海峡,我都能听出来。
看样子,这小臭丫头是真把自己这亲大哥给忘到爪哇国去了。耳朵尖得很,他冷哼一声,
“......不准护着野女人......尼现在......在哪里呢?”
“......啊?我?......我,我在学校呢......当然是在宿舍啊......天儿都这么晚了......”
她结结巴巴地扯着谎,把手机下侧的屏幕捂得严严实实,心虚地回头朝身后那人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首先,这是智能手机不是座机。
其次,到现在才想起来捂,是不是有点太迟了。还有......
从头听到尾的野女人魏晓寒眼眸微弯,状似镰刀,她温柔低笑,龇出一口小白牙,
“学妹......你......忘了关扩音......”
说完,她迈着步子悠然离开,留下身后满脸呆滞的人在夜风中凌乱。
.......................
“你怎么在这儿?”
魏晓寒过来的时候,厉红袖正坐在小公园的大石墩子上。两条腿晃悠晃悠的,踢来踏去。
正玩得兴起,乍一看见有人影窜过来,她吓得差点一头栽倒埋土里。好在她眼明手快地扶稳身子,才及时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案。
公园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很大,和一般居民小区都会配备,用来养老健身的公园别无二致。
入口处宽而阔,稀稀拉拉地立着几盏路灯。靠前摆着的大石墩约莫丈高,它半遮半露的卧在黑暗里,像只温驯柔顺的兽。
魏晓寒往前走了几步,停下,然后面色平静地道,“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平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得的迟疑,她抬头朝上看了看,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纠结到底是上去讲,还是就站在这儿说才好。
“怎么啦?什么事情看起来这么严肃,惹得我们魏大美女这么冷若冰霜?”
厉红袖开始嬉皮笑脸。双手摊在两侧石沿上,她居高临下地“哦”了一声,然后笑得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了......还说什么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啧啧......假正经,臭闷骚,我看啊,平时,你肯定也没少背着我偷偷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这是第几回?”
魏晓寒没说话,淡淡的目光掠过那嘴角含着坏笑的面容,波澜不惊地扫过这黑乎乎的四周。
夜太黑,灯太暗。
可她的记性一向很好。
毕竟,这公园,她来过好几次。即使闭着眼睛,她似乎都能看见,右侧靠里处有几级大石阶绵延向上。那夜色下暗影丛丛,是四季常青的低矮树木在茂密生长着,即使初春时节也不见多少衰意。
耳边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远处浮动的声色喧嚣在这一刻竟莫名地潮水般退去,只余下近乎寂寥的安静。
隐约有女子的话语时断时续。
“真的......我没......鬼混......在......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