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扑打着他的全身,发丝被夹杂的露水打湿,歪歪扭扭地耷拉着,双眼好像也被迷湿,一路走一路的周遭跟着变幻,夜空里的繁星开启了光圈,越往前走,越是光怪陆离。
几乎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周围的环境奇异地变成了一座“院落”,就在“小径”的尽头,他和小黄狗似乎并未被异样怔住,直直地踏进了那座“院落”。
院子里很寂静,门前种了几棵树,此时正开着些不知名的花朵,风儿吹过来带出了一阵阵馨香之气,司徒赟用力嗅了嗅,浑身郁结的浊气瞬间消散了不少,他顺手拍了拍身上的露气,感觉有了些精神,脚边的小黄狗也跟着汪叫了几声,欢快地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绕圈圈。
往里走越是静的出奇,影影绰绰窥不得全容。
倏地,有低泣声从某个角落里传了过来,宛如山坡上听到的那般委屈,司徒赟循声寻了过去。
东面有一排中式建筑样子的房屋,青砖黛瓦,离地大约五十公分的墙面上还刷着一层白灰,天色太暗也不知道到底是白色还是灰色?房屋前还种植着一些植物,司徒赟竟然也认得它们,是玫瑰还是玫瑰。
植物的旁边还有一个“大坑”,里面被填了些泥浆类的东西,坑里蓄了些水也没有被浑浊。此时,低泣地声音恰巧又响了起来,彷佛就在耳边。
……..
大雨让济南郊外靠近黄河的村子叫苦不迭。
鲁西南早先的旱灾刚得到缓解,鲁中东却又遭遇涝灾,不如意真是一茬接着一茬,老百姓们不得不各自烧起了高香来,以祈求老天爷的高抬贵手,可老天爷毕竟不如“广泽王爷”那般让人容易,一把高香就能让老天爷眷顾?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盼天吃饭的日子本就不应该怨天尤人,饥一顿饱一顿也可以挨过,可生老病死却不能坐以待毙,尤以涝灾过后,黄河边的一些村子里有人无端端地开始发起怪病来,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症,最初时,家里还只有一个人患病,紧接着就蔓延至全家,病兆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村民们根本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只能看着最开始的一波波人死亡,因为太过迅猛了。
有人曾想用当地的土方子来缓解痛苦,可一个方子的药还没有用完,人已经捱不过病灶的迅速很快就死去。不得以,家中有患病的村民只得把病人放置在柴房、牛棚羊圈…等等地方等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人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遗留下的“疤痕”却像一块块麻子附着在脸上,再也消不下去了,当然死亡的比例始终要大于存活。
当地乡绅恐慌,纷纷搬离了怪病爆发区,可这一举动等于是在直接传播病兆,没人能够清晰地认识此病的危害和传播途径,结果病灶迅速向鲁地中部各地区蔓延。
济南以西,有一个名叫“孝里铺”的镇子,因有孝道故事而得名,可也因为地势低洼,成了有名的“水里铺”,涝灾过后,这里成为了洪水和病兆的滋生地。
“孝里铺”住着一户美国传教士家庭,因未受到义和团的波及而幸存了下来,恰巧这户传教士与艾尔斯相识,便邀了艾尔斯到此进行义诊,艾尔斯在听闻了“孝里铺”的病情之后,便不再犹豫,带着伍锦秋、丁霜降、霜降二哥哥丁玉琰去了。
锦秋此时跟着艾尔斯先生已经两个月了,因之前在广州就已经开始学会西医,应付起艾尔斯的教学反而得心应手,更加让艾尔斯欣喜,目前鲁地最需要的不光是常识还有懂得医学的人,虽然中国女性的地位依旧不容乐观,但这是万中计划之一而已,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孝里铺”镇东头有一座小教堂,是由早期的庙宇改建而成的,这是在中国大陆上普遍存在的一种矛盾所在,中国的神与西方神的对弈,本身就是悖论的。如今,却又用来做了义诊堂。
传教士在“孝里铺”有些名声,但来看诊的村民仍旧寥寥无几。
有几个村民倚在墙角下胆小地朝堂内打量,见几个人正在收拾东西,正巧与锦秋望了个对眼,村民几乎是立马缩起了身子,转身就想跑开,锦秋远远地招呼着:“你们跑什么?”惹得村民们更加慌不择路起来,恨不得钻进墙缝不见人。
锦秋是女子,而来看诊的村民多数是男子,传统观念的根深蒂固让那些大老爷们有些犹豫不定,可究竟是命重要还是观念更重要呢?
义诊队伍的成员出乎常人的理解范畴,一个高鼻梁的外国人也就罢了,可还有两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小姑娘,唯一称得上正常的只有丁玉琰了。老实巴交的村民本来就对外国人抱着偏见,如若不是村里的“土大夫”使不上力,谁还会来找外国人看病?不是等于送上肚皮让外国人“开膛破肚”吗?愚昧无知是最大的元凶,可要破除这种观念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