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想些不健康的内容，脸上自然流露出思索的表情，在青玉看来，她是在怀疑云暮和她们的关系。青玉慌忙解释：“姑娘别多心，平日老爷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来侍奉姑娘前，老爷才对我说了第一句话，让我好好照顾您。”　　　　苏曼曼哭笑不得，她这还躺在床上半残着，自己的丫鬟就开始担心她嫉妒成性拿她下手。她支起头，勾唇笑道：“云暮有说什么吗？怎么你把我当府上夫人一样对待？你这样毁他清白，当心他生气。”　　　　青玉呆呆看着她，啊了一声，“可……可姑娘的膳食药汤，老爷都要经手。平日姑娘睡下了，老爷回府时也要问一声的。”　　　　她啧了声，看来云暮表面上显出不在意的样子，实际还是挺在乎她嘛。她长叹了口气：“小玉，你有所不知，其实我……”　　　　她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脸上的伤口渐渐好起来，那些痂自然脱落，露出一张白皙美貌的脸。苏长宁生的英气，自有种横刀立马决战沙场的飒爽。兼之年岁小，刚刚满十五，稚气未脱的脸上又有种童稚和不经事的娇美。综合到一起，很难不让人想怜惜疼爱。　　　　她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青玉的心都揪了起来，青玉声音不由压低：“其实什么？”　　　　“其实我仰慕老爷很久了！”　　　　门口的珠帘微微拂动，苏曼曼偷眼瞧向摆在门口的屏风，她声情并茂朗诵：“我一见到他，便觉得我曾是见过他的，我心里很是喜欢他，但我觉得，他好像有点讨厌我。”　　　　青玉被她这番大胆的话吓得满面通红，她讷讷说道：“嗯……老爷怎么会讨厌姑娘呢？姑娘别乱说。”　　　　苏曼曼苦恼道：“他确实讨厌啊，你看我出轿子时他都不扶我一下，我在所有人面前四肢着地摔倒。如果你不讨厌一个人，会连扶都不愿意扶一下吗？”　　　　这个话题太高深，青玉一时没理清思路。扶一下怎么和讨不讨厌扯上关系了？她不清楚喜欢是什么，对于她来说，在府中的地位才重要，那些细枝末节不值得在乎。　　　　“算了不说了，你说云暮有什么喜好？他救我帮我治病，我如今差不多好了，想准备礼物答谢他。”苏曼曼转移话题，她要是长篇大论抒发喜爱，那人会不会吓得直接离开，还是给他点面子。　　　　两人就云暮喜好问题商量了一小会儿，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帘子，珠帘震颤，云暮走了进来。　　　　他应是刚从宫里出来，玄色衣裳尚未来得及换，只褪去了外衫，那双凛冽的眸子望向苏曼曼：“好些了？”　　　　苏曼曼抬头瞧了他一眼，立刻涨红了脸，她低下头细声细气说道：“好多了，多谢恩公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云暮气定神闲道：“你家人死绝，你竟不哭不闹，也是难得。”　　　　这人怎么说话的！苏曼曼心中骂了他一通，面上温温柔柔一笑：“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欢喜度过一生，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连带着他们的那份活下去，怎么可以轻视自己的身体去做些令仇人高兴的事情呢？”　　　　云暮微微讶异，“更难得。”　　　　他居高临下望向她，终于不再是嘲讽，甚至有点微微欣赏的神色。苏曼曼朝青玉使了个眼色，小姑娘悄无声息离开了。　　　　这点动作自然逃不过云暮的眼睛，他并没有阻挡。苏曼曼心中一定，看来他确实对女主挺好的。　　　　待屋里只剩两个人，一片安静。苏曼曼将被子一扯，准备下床，她穿着白色的里衣，从颈部开始遮得严严实实的，但云暮却一伸手，把她被子又盖上了。　　　　他眉头皱起：“成何体统！”　　　　苏曼曼：“？？？”这比她秋天穿的衣服还要保守了啊！她真不是在勾引他，请这位男主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么！　　　　人在屋檐下，苏曼曼听之任之盖住了被子，她轻咳一声：“恩公是这样的，这些天你照顾我很多，我白吃白喝不太好，你看我做你侍卫怎么样？”　　　　云暮瞥了她一眼：“不如去红袖楼帮我做生意？”　　　　红袖楼这般温柔绮丽的名字，苏曼曼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家买衣服的店。她讪笑了几声：“我武功是一般，但好歹读书识字，做账房先生总可以吧？”　　　　“不想浪费人手去保护你，你就待在这儿。”　　　　苏曼曼抬头看向他，弯起眉眼笑起来：“还是……恩公需要端茶递水的丫鬟吗？我也可以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她笑得灿烂阳光，丝毫看不出来十数日前是倒在诏狱中快要死的小姑娘，也不像是个刚遭遇灭门之祸的官宦之女，云暮有些恍惚，他真的没领错人吗？苏学士满门忠良，刚直不屈，怎么生出个这么……能屈能伸的女儿？　　　　“胡闹！”云暮板起脸，满脸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苏曼曼拽住他的衣角，“可我不劳动真的不好意思留下来，我吃了那么多药花了你不少钱，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救我出来，我什么都不帮还白吃白喝摆出小姐派头不太好吧？”　　　　云暮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止住了她的话语，“你若真有心，明日到我院子里，去做青玉之前的活儿。”　　　　他这是故意羞辱她，倘若苏长宁刚刚的说辞只是做个姿态，听到这个任命一准会推辞。可苏长宁却欢欣雀跃：“多谢多谢！我明天找谁？”　　　　云暮静了一瞬：“问青玉。”　　　　苏曼曼笑了一声，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向谁报道吧？　　　　听到这声笑，云暮自上而下冷冷扫了她一眼，也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　　　　云府很大。　　　　大到什么程度，大概和前世苏曼曼家旁边的公园一样，院子隔着院子，苏曼曼不想等到云暮想起她时才朝她那儿走一趟。她把原女主的铮铮傲骨丢到九霄云外了，根本没办法吸引男主过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争了个扫地的活儿，只为了靠近男主。第二天早早就被青玉叫醒，天色朦胧时青玉领她去主院。　　　　青玉一边走一边唠叨：“姑娘你昨天怎么啦？老爷要这么对你，姑娘这娇贵的身子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说着说着几乎要哭了。　　　　“真是我主动的！不是老爷逼的！”苏曼曼第四次重复。　　　　“怎么可能？！”青玉根本不信，“您别骗我了，昨儿老爷出去时我就觉得不对，你就朝老爷认个错吧！他一定不舍得的！”　　　　苏曼曼认命般沉默了。　　　　靠近主院的走廊挂着灯笼，晨曦初起，红烛在灯笼里燃烧，将长廊染成一派秾艳的红色。苏曼曼走到主院院门时，见到一人手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引着后面一个人朝院外走去。　　　　那是出门的云暮。　　　　苏曼曼有些吃惊，他做派还挺节俭，就前面带了一个人。　　　　青玉拉着苏曼曼停在角落，远远便朝老爷行礼，云暮经过苏长宁时蓦地驻足。　　　　眸子扫过少女，他心里惊讶，她竟真来了？　　　　而后勾起一道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既然来了，仔细干。”　　　　苏曼曼看他表情，活像是因为小宫女没给他钱就肆意刁难小姑娘的死太监。　　　　她反省了一秒，自己不仅没给他钱，还花了他不少银子，只被刁难下可以说是太便宜自己了。　　　　于是她露出职业微笑：“是！必不负恩公所托！”　　　　云暮像是看疯子一样，“我是让你扫地，目前没打算让你做荆轲。”　　　　苏曼曼朝后退一步，她怎么说什么他都要怼自己呢？　　　　青玉领她去找叶娘，云暮住的院子有分主院和外院，主院占的地方很小，围绕宅子的是外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原本是前朝某位大奸臣的宅院——死后抄家时发现他家里的钱财顶的上国库两年收的银子。　　　　苏曼曼遥望院落，封建主义社会啊！这些院落以后通通都要变成博物馆供市民游览！　　　　叶娘四十出头的年纪，一看就是手腕了得爽利干脆的人。她心里也为难得很，这位姑娘当时被爷抱回来的样子有目共睹。况且又是苏大学士的掌心珍宝，纵使一夕沦落至此，但朝中大半朝臣都受过苏家的恩惠，不是师徒名分，就有提拔之恩。苏长宁像个烫手山芋，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重要的是——爷什么都没跟她说！　　　　古往今来，身为员工最怕听到老板什么话？　　　　——你看着办吧。　　　　虽然云暮没对叶娘说这句话，但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叶娘揣摩上意，最终对苏长宁采取“听之任之”策略，即不反对、不认可、不承认。任凭她想干什么干什么。　　　　苏曼曼扫完院子里的落叶，还没到中午，期间青玉一直亦步亦趋跟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她们两人放扫帚时，迎面走来一个俏丽的女子，一头青丝披落，仿佛出水芙蓉，清丽绝伦。偏偏腰细胸大腿长，让男人神魂颠倒。　　　　苏曼曼再次不争气的看直了眼。　　　　那美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青玉认识美人，拽着苏曼曼的衣袖开始小声嘀咕。　　　　美人看向苏曼曼，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府上人其实并不多，丫鬟更是有数的几个——都是先帝赏赐的，哪里冒出来这个陌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