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在苏曼曼耳畔小声说道:“这是老爷的姐姐。” 苏曼曼当然知道这个妹子的身份,她是云暮的亲生姐姐云蔚。 苏曼曼心里唏嘘,云家的基因也太好了吧!姐弟都是大美人!云家若流传到现在,还给不给其他绝色活路?! 云蔚见到苏曼曼,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温柔得像是春天的云朵,“这位是苏姑娘?” 苏曼曼行礼道:“我叫苏长宁。” 云蔚连忙将她扶起,“苏姑娘不必多礼,我听云暮提过你,你过来我很高兴。” 她打量了一番苏曼曼手上的工具,陡然发怒:“云暮怎么叫你做这种事情?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不是恩公的错!”苏曼曼忙说,“是我觉得劳烦了恩公那么久,应该帮点忙。” “好姑娘,不用护着他。”云蔚柔声说道,“别怕他,我给你做主。我知道他平时吓唬得你怕了,你且回去歇着,我来跟他说。” “真不是!”苏曼曼极力还云暮清白,“真是我主动要求的,恩公对我很好!” 云蔚望向她,忽然笑起来:“好,我信你。” 她盯着青玉:“照顾好苏姑娘,苏姑娘伤了一分一毫,我拿你是问。” 苏曼曼很忧心男主今晚的生活。 云暮对待他姐姐云蔚的可以说比对待皇帝还要好,云蔚怎么骂他他都只会垂手说是,不会反抗。当然云蔚在原书里也是温柔体贴的小姐姐,待人极好,只有原女主出现时才会跟云暮发生争执,每次原女主和云暮争锋,云蔚坚决站在苏长宁这边怼弟弟。 青玉目前也坚决站在苏曼曼身边怼男主,“姑娘这下好了,有云姑娘给你撑腰,老爷绝不敢说不是的。” 苏曼曼心里给云暮跪下请罪。男主,你冤呐! 华灯初上时,云暮回到府上。 苏曼曼吃饭都不忘盯着门口,那道人影一出现,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她立刻迎上去,脸上努力展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恩公你回来啦!” 云暮莫名其妙盯了她一眼:“苏姑娘?有事?” 他望向苏曼曼身后的青玉:“怎么照顾人的?天这么冷还让她出来?” “……”苏曼曼忧心忡忡,自己是多没存在感,不过一天时间,云暮彻底把自己忘了! 她笑容不减:“别责怪小玉,是我想过来关心下恩公,恩公在朝堂上事情繁忙,需要我端茶递水出谋划策吗?” 端茶递水成功地勾起了云暮的记忆,他蓦地想起早上与苏曼曼的对话。他“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今天真做活儿了?” “当然。”苏曼曼自豪。 “哪些?” 苏曼曼伸手,指着旁边一棵古树划出了个直径三米的圈,“这里都是我扫的!” 云暮沉思片刻,他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画出的范围,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一个圆。他悠悠道:“谁管你的?” 他的话里已经有些不怀好意的成分,苏曼曼弱弱说:“叶娘。” 云暮偏首,对掌灯的仆从下命令:“去把叶娘叫过来。” 那仆从应了一声,正准备走,一个清丽的女声传过来:“你叫阿玖找叶娘做什么?” 云蔚即时赶来。 她夜晚穿得又与白日不同,白天穿一身白衣,清丽绝伦,这次是一身红衣,暗红灯笼映照下,更是美到窒息。苏曼曼望着站在一起的两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单纯的笑容。 太好看了吧!! 云蔚走到云暮面前站住,云暮侧身:“阿姊。” 云蔚冷声道:“你在宫里受了委屈,往人家长宁身上撒什么气?多大人了?用对朝臣的那副态度对一个小姑娘,好意思么?长宁对我说不是你要她做的,我还有点怀疑,但你看看你刚刚说的叫什么话?叫叶娘过来做什么?让叶娘责罚长宁吗……” 云暮淡然听着,等到云蔚说累了,他才淡定说道:“阿姊消消气,是我考虑不周,不会有下次了。” 他朝苏曼曼说道:“苏姑娘,你回屋歇着罢。” 苏曼曼怎么可能听之任之,她忙上前一步,在云蔚面前深深一礼:“姑娘大恩,长宁没齿难忘。但长宁本是罪人,遭逢大难,幸得恩公相救,无以为报——” 云蔚神色一动,好担心她下句说出来以身相许。 “——只能力所能及做些活儿,若姑娘和恩公不弃,长宁愿侍奉恩公笔墨。” “这怎么行!?”云蔚立刻喊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姑娘听长宁一言。”苏曼曼止住她的话,“长宁生在苏家,自幼耳融目染,也算识得些庙堂江湖之事。现下与恩公休戚与共,不知是恩公信不过长宁?还是姑娘信不过长宁?” 她话中有话,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想法——苏长宁的父亲苏大学士,在朝堂中的身份可不是“一个权臣”那么简单,他权倾朝野到什么程度呢?大概能和霍光相比。所以当先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时,第一反应就是干掉苏家,让幼子登基为帝后不受掣肘。 而苏长宁在盛京未出阁女子中大有名气,除了长得好看外,她聪颖的名声也传出去。六岁时即能挥毫作诗,十三岁一篇文章名动盛京,当时科举取士时的策论是“秦”。苏长宁自己写了篇,被好事者传到市井庙堂,人人都以为是一甲之作,最后才发现竟是个小女孩所为。高中三甲的众多进士私下里都说,所作文章远远比不上苏长宁这篇。 能比得上吗?苏曼曼对苏长宁那篇文笔毫不怀疑,因为原作者借他人之口透漏了两句文章,用的分明是贾谊的《过秦论》。 这叫什么?这叫政治眼光!古代每个有权势的人都会收幕僚,而她一个这么优秀的幕僚,又跟云暮是一条船上的,不用是男主吗!那绝对是炮灰! 她的话云蔚和云暮都听明白了,云蔚沉默了一会儿,“既然你有意,我不好多说什么。” 苏长宁又行了一礼:“多谢姑娘!长宁定不负姑娘所托!” 她这话跟早上对云暮说的别无二致,早晨云暮还逗她又不是让她去当荆轲,到了夜晚,云暮听她这番话,淡淡说了句:“你若愿意,就来吧。” 他转身往内院走去,苏曼曼心花怒放跟上去。当然要来! 先帝用雷霆手段除去了苏家权势,将权力全都交给云暮,因此他极为繁忙。归家后仍有一堆要务处理,苏曼曼磨墨沏茶,很是尽了“侍奉笔墨”的职责。 她刚磨好墨,就听见云暮的声音自她旁边传来:“我明日不回来,要出京一趟。” 苏曼曼假装什么都不懂,她问:“恩公是去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 “是去河西吗?听说那里闹水灾了,连青玉都晓得呢,应该是很大的水灾吧,河西百姓最近几年就没过过安稳日子,不是旱灾就是水灾。”苏曼曼语气里满是担忧。 “啪”的一声,杯子被云暮狠狠放置到桌上,他声音冷了几分:“不是河西!” “那定是边镇了,听说乌桓又来战,年年过来打谷草,年年边镇百姓受苦,今年春天竟然都来了?来的好早,边镇百姓今年怎么过?” “闭嘴!”云暮几乎是挤出来这两个字。 苏曼曼故作惊讶:“都不是?那还能去哪里?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呢?” 一阵沉默。 苏曼曼磨了好半天砚台,才听见云暮一声:“去浮梁。” “浮梁……浮梁……”苏曼曼不解,“浮梁就在京畿,盛产花草,并没有听说有什么事情呀?” 她肯定云暮现在心情非常糟糕,昨日河西黄河决堤淹没数百村子的奏折和边镇请求粮草的奏折一起到了朝堂上,小皇帝本是答应了拨钱的,下朝后去太后那里请安,得知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国库空虚,于是小皇帝又反悔不拨钱了,让云暮去浮梁采办奇花异草,给太后贺寿。 云暮规劝几句,小皇帝本就看他不爽,自然不会答应。 他在朝堂步步艰险,回到家还能耐得住性子不发脾气,苏曼曼不由暗中佩服,能爬上高位的人果然善于忍耐。 苏曼曼偏要伸手把他心中的怒火拨拉来拨拉去,她如愿以偿。云暮听到她说出花草两字,骤然甩出了杯子,“啪”的一声脆响,茶水溅了一地。苏曼曼往后一跳,柔柔弱弱地捂住胸口惊恐道:“恩公怎么啦?” “手抖了。” 手抖能抖到抬起杯子再扔个完美的抛物线?!云暮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绝。 苏曼曼笑了笑,她蹲下身伸手拾起碎瓷片,背对着云暮说道:“是因为太后寿辰,陛下让你去买东西吗?仅因为此事你不会生气,让我猜猜,是不是陛下没有赈灾?” 她背对着男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云暮蓦然睁大眼睛,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语。 他是从最卑微的地方摸爬滚打上来的,见惯各色人,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但纵使是他,也无法从自己简单的言语里分析出事情真相。 他听说过苏长宁的名字,也读过她的文章,文采斐然不假,但宫中和庙堂里的弯弯绕绕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能察觉的。他将她救回来,本没打算图什么,只想将她当一幅名画一样好好供着。她的性格和学识他皆不在意,她与自己说的话他也从未往心里去过。这句话出来,云暮才真正初次认识她。 她敏锐得可怕,而这份见底见识根本不是一个未涉足朝堂的十五岁少女该有的。 “府上今天有人过来?”这句疑问的话语一问出来,苏曼曼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恩公可不要乱说,没人过来,我也寸步没有离开院子,你大不了叫下人过来分开审问他们。若没有人跟我通风报信,你要给我赔罪!” 她发怒的样子让云暮心下微定,他暗自责备自己,刚才是他太紧张了,竟会冒出如此荒唐的念头。 “你如何发现的?” “恩公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苏曼曼面带狡黠。 “跟别人的不可,放你出去别想,除外之外说罢。”云暮看向她,毕竟孩子心性,这也要讨赏?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可笑的要求。 苏曼曼垂下头,害羞地笑起来,沉默很多章的系统悄悄在她心里说道:“你让他亲你一下。” 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苏曼曼心里觉得很好,但她还是怕云暮会反应过激,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嗯……我想恩公多对我笑笑。” “……什么?”云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多对我笑笑啊。恩公你平时对我很凶,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哼来哼去的,我觉得恩公嘲讽我的时候不好看,还是笑起来最好看。”苏曼曼捂着脸,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云暮看她的表情像是看智障。 “我觉得恩公笑起来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你笑难道不是符合天下的人都有的心态吗?”苏曼曼真诚地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男人,语气愈发真挚,“也没有让你一直对我笑啊,就现在对我笑笑就行了。” 她这话说是放在后世对爱豆说在正常不过,但这是放在礼教甚严的古代,一个姿容绝美的少女,对着一个……太监说。因此显得很是莫名其妙。 云暮十分怀疑她是想看自己笑话,所以他虽然心头微怒,面上却不着丝毫痕迹地用手指了指门口,下达一个简洁的命令,“出去。” “哎呀不笑就不笑,干嘛生气嘛。这很容易猜啊,我说河西和乌桓,你都面带不悦,难道是因为陛下赈灾你才不悦?”苏曼曼笑起来,“赈灾又不会触犯到你的利益,而且浮梁位于京畿,确实风平浪静没有动静,不过听说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只能生长在苦寒之地的花——陛下想必是让你去买这种花吧。” 她说得一一符合,云暮脸上的讶异再也掩饰不住,苏曼曼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她见状又羞答答地补了一句:“听说那种花叫绝世花,取自于‘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那花怎么样我是没见过,但我肯定绝对没有恩公好看。” 她望向云暮,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一派波光流转。烛火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更显出一种娇嫩温柔的颜色,她微微垂头,满脸笑意。 云暮这下确定了,她就是想看自己笑话,他伸手又点了点门,吐出一个字:“滚。” 这是云暮第一次对苏曼曼说脏话,苏曼曼心里反省了一秒自己是不是过火了,她决定让这把火烧得更大些,状似无辜单纯地歪了歪头,惊喜道:“恩公是让我滚到哪里?你屋里吗?好的!我这就去!” “苏长宁。”云暮逐字逐句说道,“你是笃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吗?” “你要对我怎么样吗!”苏曼曼更加惊喜了,“热烈欢迎!” 云暮怀疑地盯着她,她刚刚说出的话语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自己是不是在宫里待久了,总是用污秽的思想揣度旁人? 苏曼曼咬着下唇,想想又说了句:“不过我觉得进展这么快不太好,我们还是先谈谈各自的喜好,谈谈理想比较好。” 哦,他没会错意,她就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