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是澹国那些常去青楼娼馆的男人的土话,说是看中了哪位姑娘而要买她一夜。空荆溪所知驳杂,连这种事情也知道。
“这不是摘花,”余初今年十六岁,在澹国居住了一阵,也知道这土话的意思,有些生气,“那姑娘是店家的女儿,是给我驻场的钱!”
“看起来她对你有些意思,可你看起来跟黑炭一样,”空荆溪奚落地说。
“只是黑了点,我的底子很好……”余初有些没自信地说。
“你还说我说话难听,你自己也一样,”李山寿从高跷上跳下来吐槽。
这会儿,李山寿、余初两人对了一眼,互相知道对方是此行的同伴,他们打了打招呼。李山寿忽然想起离开安池乡时没听完的演义,不由问余初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余初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说他对那段演义也并不熟悉,等哪天有空问一问他的老师。
虽然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高兴。
李山寿和余初挺聊得来的,大家年龄相差也不大,路上总算多了个说话的人。
就这样,三人去镇子上备了车马,打算休息一夜,明日便出发。
……
中原,八月十七。
万里无云,冷风席卷。
从边关小镇到苦寒之地,他们用了七天的时间。
李山寿觉得这一切的场景变化如同神在造物,从秋光明媚的平原黄沙,到万里飞雪的冰结冷原,很难想象这是七天所带来的改变。
“这就是中原大陆的广袤神奇了。我曾到过南方越国,那里的炎热即使是冬天也温暖如春,也曾到过晋国极北,纵然是到了戌时末也白日高悬不见黑夜,”前些天空荆溪在路途中解释道,“而澹国所以有这么一片极寒之地,是因为山脉在此环绕,将来自烛红海的暖风挡在了外面。拒云山脉,这是寥寥生活在此的人为山脉取下的名字。”
李山寿裹着鹿皮毛毯,从车帘中探出头来。他身边紧挨着余初,也换上了厚实的大氅,缩在角落里取暖。车辕上则是空荆溪拎着不离手的酒囊,鞭策小镇买来的黑马前进。黑马也披上了白棉马衣,拉车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浑身蒸腾热气。
这是一处名为“小竹涯”的地方,而前方,就是漉关。也是十年前詹之海最后逃到的地方。
十年前,詹之海在这里失踪,那位护卫詹之海的都统领在这里死亡。
彼时是詹之海失踪的一年后,詹青寒早已稳坐碣石宫中,万人之上。虽说所有人都已断定詹之海已经死亡,但篡位的詹青寒始终没有见到弟弟的尸首,心中也就像有鬼魂萦绕般始终不安。
后来他就在小竹涯外设立了军府,建了漉关,重兵把守,名义为看管那些流放于此的罪人,实际却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春去秋来便是十年。
天色渐暗,日轮西落。
空气变得更冷了,呼吸间都是白气,夕阳映出山脉的雪线,陡峭得像巨神横剑在天上,流下寒冷的神气。
空荆溪远眺,见到雪隐隐有变大的趋势,而黑马也因连日的赶路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他抚了抚马儿的脊背。
“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再赶一段路,也便到漉关了。”
空荆溪说罢,驱马往道边的山麓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