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妇人向刘羡阳转述完正阳山老猿的话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
她望着眼前面露惨然的打铁铺少年,语气带着好心的规劝,眼神却冰冷一片,
“如果你愿意把宝甲卖给我,我会帮你劝一劝那个正阳山老猿。”
随后她语气淡淡的补充道,
“你不用担心我在这件事欺瞒你,因为在我眼里你就好似它一般。”
闻言刘羡阳顺着她的视线,一起往井口下边看。
井下的水面在少年眼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圆。
在这不起波澜的井水圆心里,半浮半蹲着一只小小的寒水蟾。
弱小又丑陋的蟾蜍正抬着头,用它那双突出的大眼看向井口高高在上的妇人的脸,就像看着天边一样遥远。
许氏妇人确实没有在转述正阳山老猿的话时做任何欺瞒。
后者真的打算杀这少年的朋友,逼这少年从铁匠铺出来乖乖就范。
如果老猿真从刘羡阳手中得不到剑经,恐怕它还会直接出手解决掉隐患。
至于为什么那头活了千年的老猿会不顾违反圣人规矩,也要悍然出手赶尽杀绝。
那就要得益于她在背后的穿针引线了。
是她放出风声,让出自正阳山的老猿从可靠渠道得知买下刘羡阳本命瓷的势力,是他们的死敌风雷园。
两家剑道宗门数百年的恩怨和仇恨,早已经将各自历史书页染的血迹斑斑。
这种仇恨甚至可以恨屋及乌的延伸到一个凡人少年身上。
刘羡阳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他知道这位许氏妇人说的没错。
在那些山上神仙眼里,他这个凡人少年就与这只蟾蜍一般。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只是哪怕被对方看得再卑贱,刘羡阳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服软。
但是一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麻烦,会把苏尝和陈平安也给牵连。
于是他想要直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便转了个弯,
“那副瘊子甲是我家的传家宝,如果夫人您诚心实意想要,就请您先帮我拦下那位正阳山老猿。
等到我确认两个朋友安全后,我就愿意低价卖给您。”
刘羡阳爷爷临死前对他说过,宝甲到了最后关头可以卖,但是那套剑经就算死都不能给。
因为让某些有心坏人得了去,他会生不如死。
“你现在是在求我,而不是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许氏妇人眯了眯眼,转身离开,独留下神色阴晴不定的少年,
“希望你能在午时之前找到我,否则我也不知道你那两个朋友会有多惨。”
刘羡阳站在铁匠铺外面怔怔发呆。
铺子内,青衣少女蹲坐在门槛上,捧着一碗堆的高高的白米饭,就着菜狼吞虎咽。
连扒进几口米饭,把自己的嘴巴塞的鼓鼓囊囊后。
阮秀就端起一旁盛着奶白色鱼汤的碗,边灌鱼汤边嚼饭,最后顺着一口咽。
喝完碗中的鱼汤,看看盆里还剩余的有一些,青衣少女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
随后她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正细嚼慢咽的敦实汉子,后者正背对着她坐在门槛另一端。
“爹,你不管一管那个来威胁刘羡阳的外乡婆姨?”
因为多吃了一条鱼,就被女儿泪眼相看的男人闷声闷气的回答,
“不管。”
听到男人干脆的回答,以青衣少女不善言辞的性子,本不应该再说些什么。
但是她一想到刘羡阳是苏尝的朋友,自己又馋着苏尝的甜点和心湖景观,今天还收了人家的鱼。
就这样不管的话,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原本吃的正欢的少女,不再去扒饭了,
“爹,你不是想要收刘羡阳做宗门的开山大弟子吗?人家欺负到他头上了,你就这样干看着?”
“你今天怎么一直给这个小混蛋说话?”
阮邛警惕的转过身,观察着自家女儿的表情,心想自己可别防范错人了。
难道自家闺女喜欢的人不是那个苏尝,而是自己招进来的这个大头少年?
那他就更不想去管刘羡阳的事情了。
他可不想引狼入室。
不过青衣少女的下一句话,就把阮邛的误会给掐断了,
“这鱼是苏尝和宝瓶抓的,你吃了人家的鱼,还喝了鱼汤。
刘羡阳是苏尝的朋友,爹你不能不管。”
发现自家闺女心思还在那个苏尝身上,而不是看上了刘羡阳。
阮邛一时间心情复杂。
作为一个父亲,如果可以,他希望闺女现在谁都不要喜欢。
他实在不舍得让这个爱吃的小棉袄,被人太早给拐跑。
所以他哼了一声,没好气说,
“我就吃了他一条小鱼,就要帮他朋友解决这种麻烦事?”
“是两条。”
阮秀更正了他的说法。
她总共就从小宝瓶那里要了三条鱼。
本来只想给爹留一条,自己两条的。
结果一个没注意,就被敦实汉子一筷子夹走了俩。
吃完后,她这位身为兵家圣人的爹,还砸吧嘴说鱼太小没吃出什么味道。
听见这话时,青衣少女撇撇嘴,直接把鱼汤的盆端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父女俩刚刚才一人坐一边门槛。
眼看自家闺女还想因为苏尝给那个刘羡阳说话,阮邛在心中一声暗叹。
果然女大不中留。
他不想让外人的事打扰自己父女俩吃饭。
于是他干脆的向自己女儿交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