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女孩终于透露了一点，“去A国和B国的交界处。”

“这么远？”缙云看了一眼车子的剩余电量。

“大概要开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缙云看了女孩一眼。

他还从来没和任何异性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独处过这么久。

“不是，是一个小时。”女孩强调道。

“没错，是半个小时。”缙云也强调道，“如果不是顾及到你，还能再快点。”

他一边说，一边超车换道，冲上一条通向边境的高速。大卡车头紧随其后。

“目的地到底有什么？”他问。

“那是一座地下设施的入口，我要去取回一个…一个机密。”

“非得你去？没人能直接送出来？”

“对，非我不可。”

女孩不肯再多说了。

缙云只好自己琢磨。

“这么说，那里没有活人。可能是被敌人袭击了，或者出了事故。”他心里嘀咕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前方日暮西沉，雾染红霞，高速路盘旋上山，就像是驶进了一团明亮的红云，奇异而魔幻。当此良辰美景，缙云又不禁怀念起今晚那本该令他身心愉悦的大餐。他想象着和小玉坐在餐厅的露台上，两人在云霞中换盏言欢，欣赏着小玉的微笑，品尝着温热的美食，留下一个浪漫且难忘的夜晚…

他越想越觉得可惜。

特别是现在还被一个丑陋无比的肌肉男穷追不舍。

他看着后视镜就来气。

“你打算怎么甩掉他？”女孩也看着后视镜，忧心忡忡，“他的车是改造的，绝不会比你的车慢。”

“…”

“你是不是没有计划？”

“…别把强加给别人的负担说得好像与你无关似的…”缙云紧锁眉头，紧到眼睛都快被挤没了，“…我在计算着呢…用脑子很辛苦的…”

“计算什么？”

“…计算日落的时间啊。”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是甩不掉后面那个装备齐全又战斗力爆表的肌肉男的。”

“听起来你有好办法了？”

“我有个绝妙的想法：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是甩不掉他的。也就是说，必须要出点意外…”

女孩瞪大眼睛，本能地感觉不妙。

“…如果这个意外在意料之外发生，那就是不可控的意外…”缙云满怀自信地说，“…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发生一件在我控制之下的意外…”

“控制之下…还算是意外吗？”

“…虽然在我控制之下，但也不是完全可控…”

他嘿嘿一笑，笑的女孩背脊发凉。

在巨大的不确定的恐惧中，她乖乖系上了安全带。

谁知缙云居然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一件我能但那个肌肉大块头不能，而且绝对出乎任何人意料的事情。”缙云伸手解开了女孩的安全带，“你最好跟着我一起。”

“我得提醒你，咱们首先要活着，才能取回东西。”女孩紧张地大叫道。

“没错，但我也得提醒你，这车只剩10%的电力了。”

“…10%？你现在才说！”

“早说又怎么样？”

“可以提前换一辆啊！”

“换一辆，有些事我就做不到了。”缙云充满爱意地轻轻抚摸着方向盘，像主人抚摸狗子的头顶一般，“车也需要感情的磨合，好在它已经被我培养了半天。”

“半天？…这不是你的车？！”

“今天以前还不是。”缙云表情邪恶地说，“但今天之后，它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天爷，”女孩已经放弃感觉惊讶，只觉得绝望，“我还以为我才是怀揣诸多秘密的那个…我们正在一起走入巨大的未知啊…”

“就像携手步入未知的恋人…”缙云突然想起那名结了婚的男医护的话。

“你胡说什么？”女孩慌张道。

“真是句警世名言，”缙云还在回味那句话，“巨大的未知，就如同巨大的新鲜和刺激，真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你觉不觉得？”

“我…我觉得你的脸很红。”女孩说。

缙云看了她一眼。

“你的脸也很红啊。”

窗外的云霞红到了极点，整个世界都满是害羞的浪漫。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缙云突然想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画，叫依依。”

“依依，很好记的名字。”缙云说，“万一你昏过去，我就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唤醒你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不知道！”依依紧张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放心，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现在后悔也晚了，”依依欲哭无泪，死死抓着顶棚拉手，“事到如今，任你折腾吧。只是我求你千万记住…”

“要先活着，我知道。不过有句话不是说了嘛，”缙云的表情此刻略显疯狂，“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山路盘旋而上，逐渐高耸入云。猛然间坡度急转直下，刚好翻过一座山头。缙云脚下用力，方向盘打满，大黑车兴冲冲地纵情加速，一头撞破栏杆，再次体验到飞一般的感觉。身后的大卡车头始料不及，没有跟着冲出来，错过了栏杆破口，肌肉男怒吼着消失在云雾里。

“你确定我们有命活吗？”女孩发抖地问。

驾驶侧的门帘拉开，车内顿时红云弥漫，没有安全带束缚的两人双脚微微离地，仿佛身处太空中一般。

置空的时间远远超出大黑车预期。在充满喜悦的短暂失重飞翔体验后，紧随而来的是充满恐惧的更加短暂的加速坠落体验。大黑车浑身发抖，四轮空转，却无济于事。

“可怜的孩子。”缙云怜惜地抚摸着方向盘，一只手搂住依依的肩膀，把她从副驾驶拉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则向门外探出半个身子。

“咱们只要在车子坠地前跳出去，就和从树上跳到地上一样，不会受重伤的。”缙云说，“而且我刚刚学会了一门高深的武功，保你完好无损。”

依依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一时间她不确定该恨缙云，还是该恨自己。

不，绝对应该恨自己！

她恨自己居然真的相信这个人能有什么聪明绝顶的计划！

“你是不是没上高中！？”她憋了半秒，突然放声大叫道。

“不可能…”缙云也是一脸震惊，“…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过学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高中物理会告诉你，从下坠的物体上跳起不能抵消重力的加速！你忘了刚才你从8楼跳下来摔得头破血流？现在可比8楼高多了！”

“不，那是被肌肉男打伤的…”缙云抱着她站在门口，“也许物理学是这么告诉你的，但我觉得我的理论也无懈可击。”

“老天爷啊！”依依抑制不住绝望的泪水，恨死了这个唯一可以依靠，却绝对不能依靠的男人，“我们死定了！”

哗啦啦一阵树枝落叶乱响，大黑车的底部已经碰到了树梢。缙云趁机向外一跃——

“别怕，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方式…”

实践证明依依是对的。

“你这物理学还挺准…”缙云冷静得令依依觉得不真实，“不过别怕，幸好我总是喜欢留一手。”

他抖开大衣，抓着大衣的两角，大衣的袖管已经被系死，像个降落伞一样满满地鼓起空气。

“对真正的男人而言，任何工具都可以被利用到极致——”

但他们的下降速度并未大大减缓。因为大衣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空气狂风一般漏出，每一道口子都抖得像一张哈哈大笑的嘴。

缙云想起来了，大衣在酒店房间里被肌肉男抓坏了。

“天道好轮回啊…”缙云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你的计划？”

“这就叫不完全可控的意外。”缙云抱着依依，也觉得有一丝歉意，“这样吧，我在落地的一瞬间把你扔起来，这样就如同你只是从几米高的地方…”

“我刚刚说过，那不管用！”依依气得大哭，“一定要学好数理化啊…”

“那么只有最后一招了。”

依依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缙云伸手摆好架势。

“乾坤大挪移这门武功，你听说过吗？”

“我…你…啊啊啊啊！…我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