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狭窄的客厅用完早餐，便各自匆匆去上班了。

李肴被关键部位的疼痛拖累，步子不敢迈大，挤地铁不敢用力，在一个大换乘站，汹涌的人流愣是三次将他这彪形大汉排挤在地铁门外，最后连维持秩序的大姐都看不下去了，“来，小伙子，我帮你！”双手推着他的背，硬将他塞进了狭小的人缝。

在地铁上，李肴无意间刷到一则新闻，说是“庄子号”深空望远镜在牧夫座空洞监测到了奇异的引力透镜现象，有专家说是暗物质所致，还有专家认为那里应该隐藏着一个超大质量黑洞，光从那里经过时被掰弯，造成了所谓的引力透镜。

有位专家还特意强调，本星球位于银河系船底-人马座悬臂的尾部，属于偏远地带，距离造成引力透镜的天体少说也有数万光年，因此，无论那天体是什么，都不会对本星球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则新闻，看到最后也没个结论，让李肴觉得肯定又是哪个编辑东拼西凑一篇夸大其词的文章来博取读者眼球了。

这年头，网络上净是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标题看着很带劲，进去后一瞧，就是一堆废话。

李肴紧赶慢赶，总算提前五分钟到达公司。

屁股刚挨着凳子，部门经理曹金燕便急匆匆走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陈总正在大会议室听你们组汇报项目，小王讲得不行，你赶快过去！”

“啊，不是说下周三汇报么？怎么来了个突然袭击？”

李肴小声问着，咬牙忍痛，跟随曹金燕快步走向大会议室。

“他一向喜欢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穿过一排排相互隔离的工位，两人蹑手蹑脚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内黑压压坐了一屋子人，总裁陈文亮正抱着膀子半躺在假真皮座椅上看王小侃磕磕绊绊地演示系统，椅背吃力地支撑着他那肥胖的身躯。

李肴朝他点了点头，他面无表情地瞧李肴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大屏幕，那神情，显然把李肴当成了一团空气。

李肴替下王小侃，接着演示。

疼痛有节奏地跳动着，似乎在他的关键部位开起了party，将他原本敏捷的大脑搅和成破烂的风箱，从中冒出的思维断断续续；再加上系统本身还不成熟，功能和流程不完整，页面时不时弹错，李肴觉得自己讲得稀烂，还比不上王小侃呢，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终于在煎熬中汇报完毕，众人的目光都转向陈文亮。

陈文亮坐直身子，面色阴沉，目光如刀，盯着李肴瞧了片刻，又环视众人，右拳虚握，以中指关节“当当当”地敲击着会议桌，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特么做的是什么玩意？覃总，这个小组是怎么回事？”

覃维宏是项目副总，管理着项目一部、二部近六十号人，李肴隶属项目一部，头衔项目经理，手下有八名程序员。

现在项目出了岔子，陈文亮当然要找覃维宏。

覃维宏清清嗓子，指着李肴说：“李肴，你怎么回事？公司信任你，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你，你要人我给人，要支持我给支持，你怎么做成了这个样子？昨天我问你，你还说正在按计划进行，你按的是什么球计划？你给陈总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说不清楚就特么滚蛋！”

李肴心里一百个不服气：本来就在按计划进行啊！这不是陈总脑子一抽提前好几天来了么？我一直给你要人，你屁都不给，除了压着我们加班还是加班，项目二部许多人工作明显不饱和，你却不想着从中调人过来，就因为那些人是你的嫡系！不，你是想看曹总的笑话！如今陈总发难，你直接把锅扣到老子头上，有你这么不是东西的上司么？

即便没有抬头，李肴也能感受到部分同事幸灾乐祸的眼神，愤怒、不平、关键部位隐隐传来的疼痛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重重压力，让他思绪纷乱，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拍桌子大喊：“老子不干了！”但是，有一只无形之手按住了他的冲动，这个项目对他而言也很重要，他不想半途而废。

正当李肴竭力稳定情绪、组织语言的时候，陈文亮又开口了。

“覃总，这个人是你手下的项目经理么？他是怎么当上项目经理的？你们是怎么考核的？如果人人都这么混日子，公司不就完了么？我一再强调，对于人才，我们要严格考核，关键岗位宁缺毋滥，你们放这么个人在项目经理这么关键的岗位上，不是开玩笑么？”

“他是霍帆总提拔的，那时候我还没到公司。”

覃维宏推了个干净，霍帆原是项目副总，覃维宏带着团队和项目加入公司不到一年，就设法把霍帆排挤走了。

覃维宏向陈文亮解释了一句，转向李肴，正想说“李肴，这个项目经理你别当了……”只见坐在桌子一角的研发副总蔡鹏突然坐直身子，把烟斗从嘴上拿开，发话了：“陈总，我看这个小伙子很不错，技术扎实，有责任心，吃苦耐劳，按说，项目上的事情我不该过问，但我不想看到公司落个不珍惜人才的坏名声。这可是一个三千万的大项目，他们九个人做，时间紧，任务重，从今天演示来看，做成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咱不能屈了人家，是不是？”

项目一部部长曹金燕趁机插嘴道：“这三个月来，他们一直加班加点，997不说，还时不时熬通宵，的确不容易。陈总今天不满意，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够，公司要惩罚请惩罚我，不能怪李肴。”

陈文亮脸色稍稍缓和，拿起杯子喝口水说道：“蔡总是和我一起闯天下的好兄弟，小曹是我手下的老兵，他们都知道我的为人，讲道理，从不亏待兄弟！做事情只看结果！今天这个结果，我就很不满意！我再给你们两周时间，做好了，公司该怎么奖励怎么奖励，做不好，你们卷铺盖走人！覃总，这个项目你盯紧点！”

覃维宏点点头说：“没问题，我给他再抽调俩人。”

陈文亮挥挥手扔下一句：“散会！”起身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