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继续前行,快到山头之时,望见盩人援兵正沿着东西两侧山头以及峡谷飞奔而至。
晨担心宇,停下脚步,双掌弯曲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向山下大喊:“宇,快跑!他们人多!往北跑!”
往南肯定是自寻死路,若往东西方向翻山,都可能会在爬上山头之前被骑马的盩人拦截,北边虽然也有盩人,但为数不多,难以阻挡宇和他的同伴,况且那边峡谷入口山势陡峭,盩人的马无法在上面奔跑。
宇挥舞手臂,示意晨别管他们,继续逃命。
有盩人骑士正策马沿着平缓的山脊奔向晨所在方位,她若跑下山和宇会合,宇就得等她,白白耗费时辰,情势危急,到时大家都跑不了。
此时,漫山遍野跑得到处都是人牲和受惊的羊群,被解绑的人牲各自跑,尚未解绑的人牲成串跑,场面混乱不堪。晨只要翻过山头,盩人多半会因一时无暇追捕而放过她,如此一来,她就有机会躲起来,逃过此劫,再谋生路。
看着宇率领同伴和一群人牲择路向北拼命奔跑,那些盩人很难阻拦或追上他们,晨松了口气。
从南边赶来的那个最快的盩人骑士距离晨尚有百步之遥,她觉得自己能够赶在他到来之前,爬上山头,飞奔而下。
那人多半不会骑马追赶,因为快速俯冲下山很容易被甩下马背,摔他个不死即伤。
若论徒步,晨自幼在山中长大,加之腿脚麻利,翻山越岭比脚力,村里鲜有人能胜过她,那骑士衣着华丽,一副传说中的富家公子模样,晨自认为甩掉他不在话下。
更何况,那么多逃走的人牲还需要他去主持围堵,为追晨一人而丢掉一群人牲不划算。
眼瞅着距离山头还有一步之遥,忽听“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飞来,晨下意识扭头去瞧,刚转过脸,就被那东西狠狠撞在腰部,她身子趔趄,差点摔倒,钻心的疼痛当即袭来,令她不由得弯腰下蹲。
自由就在眼前,可她再也无法迈出半步。
晨瞥了一眼阻碍自己逃命的东西,原来是一根长长的棍子,撞住她的那一端被削得说尖不尖、说钝不钝,寻思,这若是一支石矛,我的命就没了,没了也好,总好过被人蒸煮吃掉。
少顷,一匹马奔到晨的跟前,年轻的骑士勒马停下,抬起胳膊用衣袖抹汗,打量晨一番,叹口气道:“你若不跑,就不会挨这一下,何苦呢?”
晨一手按在地上,支撑半歪的身子,一手摁在腰部,以期减轻疼痛,脑袋半仰,以蔑视的目光斜视这位高高在上、白净面皮的英俊青年。
这人双目之中、语气之间展露出的假慈悲令晨感到恶心。
“哥,到底是你仁慈,摘去矛头投掷,若换作我,必定穿她个透明窟窿!”
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华服年轻人策马奔至英俊青年身后,他伸长脖子越过后者的肩膀看了看晨,笑道:“呀,怪不得,原来是哥哥怜香惜玉,这人牲长得的确不赖,只可惜啊,啧啧啧……”
英俊青年打断了那人的慨叹,“度,快领着他们全力追捕,若跑得多了,余下人牲不够一千,咱们还得进山去抓。”
度“嘿嘿”一笑,绕过英俊青年,回身拿马鞭指着后面的随从道:“你,你,留下!剩下的,随我来,围追堵截,一个都不别放过!”他色眯眯地再次打量晨一眼,策马先行,一帮人跟着他,如一阵风离去。
“要抓活的,商人不要死人牲!”英俊青年特意补充一句。
度头也不回道:“知道啦!”
他们每经过一处,都会留下两三个人,或用石矛驱赶,或用石头砸,围堵爬上山坡、企图逃走的人牲。
英俊青年翻身下马,弯腰伸手去搀晨,晨扭身躲过。
屠夫竟然向羔羊表达善意,难道是想让羔羊感激自己么?
“我叫邑,你叫什么?”英俊青年自我介绍。
晨不理他,也不看他,艰难站起,咬着牙吃力迈步,继续往西走,那是她原本要逃去的方向。
邑以奇怪的目光盯着她,那神情似乎在说,怎么?你要从我面前逃走?
“喂!哪里去?”旁边一名士兵正盯着山谷中的人牲,瞥见晨从自己旁边慢悠悠经过,不由得愣了愣,才大喊着上前,“回去!否则要你性命!”他一把将晨扯回,使劲往峡谷里一推。
晨踉踉跄跄,被石头绊倒,差点滚下山去,她挣扎支撑着爬起来,一声未吭。
看到晨的狼狈样子,那士兵笑出声来。
邑安安静静地瞧着这一切,目光中带着怜悯。
晨站稳身子之后,回头瞪了邑一眼,“哼哼哼”冷笑三声,自觉走下山坡,返回峡谷。
快到谷底时,有个士兵迎上来,骂骂咧咧,恶狠狠踢了晨一脚,而后连推带攘,将她赶到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之上,绑回人牲串中,旁边的溪水,沉默着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