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萨卡兹如今却是堆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堆实打实的破铜烂铁。

死魂灵仍旧寄宿在这堆金属中，只是红色灯管已经碎裂难寻，范闲看不出他灵魂身处何方，又是何种情绪，只惊恐万分的以为泰拉机器人技术已经进化到如斯可怖的境地。

“不是吧！都这样了这机器人还能说话？！”

“都说了我不是机器人！”破铜烂铁在角落里抖了一抖，“快把我拉出去，老科利和大拉里把我抬回来卡在这里就溜了，我都没法动。”

范闲花了三秒思考老科利和大拉里分别是谁，发现脑内毫无记录，便扔一边去，招呼五竹一块把卡在水缸缝隙里的锡制金属块抬出来。然后对着扭曲的躯壳思考人生。“您这是……遭什么难了？”

“还能是什么难。”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范闲脚边响起，吓得他原地弹起差点踩到另一边嚼着糕点的金属小人。

“看路！”吃糕点的小金属人怒气冲冲地教训他。

范闲只剩一只脚着地，看见那戴高帽的小人又下意识踮起脚来，另一只悬在半空无处可去，整个人迷茫地扒着五竹肩膀勉强保持站立。

锡人向他介绍：“呐，这就是科利和拉里。我从卡兹戴尔的熔炉带出来的老伙计。”

范闲揉揉眼睛，这才发现那两个小人一个长得像热狗面包，一个长得像甜甜圈，只不过都是金属做的，像是赛博朋克电影里会出现的机器人宠物。“你们都是死魂灵？”

“是。——小默呢？”锡人对两位美食老伙计问道。

“在他屋里找零食呢。”甜甜圈席地而坐，拿小拐杖敲了敲锡人不成人形的金属块。“搬你回来可累够呛，赶紧让他拿好吃的出来。”

范闲瞪大眼睛，“不是，你们这强盗啊！”

“强什么盗！”热狗面包愤怒道，“他现在这样子可都是你老爹害的！”

范闲立刻噤声，震惊之余心虚又疑惑地移开目光，他可还没跟范建说过泰拉的事情啊……

锡制金属块又原地抖了一下，“是你那个皇帝老爹。”

【摘自锡人档案：热狗形状的是拉里，甜甜圈是科利，汉堡则是默】

月上树梢，四周静悄悄的，衬得这间小院更嘈杂。

范闲坐在屋檐下，目光扫过天井加湿器里三个吃饱喝足后正在玩水的金属小人，又回到身旁一声不响地掰弄锡制金属块的五竹手上。在死魂灵的请求下，仿生人正在徒手掰锡块，来复原锡人可怜的身躯。

范闲按下脑子里冒出来的以后退休带五竹叔一块开五金店赚大钱的古怪想法，闷声道：“叔，要是太难弄就别弄了。”

“好。”

“不好！至少把外形帮我掰回来，我这都没法回哥伦比亚再换一套。”锡人短暂脱离那不成型的金属块，落在了照明用的灯台上。“你那皇帝老爹也够疯的，虽然锡的硬度和强度本来就不高，但能把这套骨架揉纸一样揉成一团的人也不多。”

范闲苦笑：“您怎么就和他撞上了？我以为您只会在旁边看着。”

锡人很无辜，想勾起一旁遗落的烟斗，又觉得一个灯台也不太适合抽烟。

他确实只是在旁边看着。

在范闲和塞雷娅等人已经离开的午后，锡人的金属身躯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掀了半边盖子的木箱里，那去而复返的当朝天子就沉默地站在他旁边。虽形貌苍老，这位皇帝却仍旧器宇轩昂，不像泰拉大陆上那只自称大帝的企鹅一样玩世不恭。死魂灵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如今箱子里的锡人便确确实实只是一具锡制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