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个世界由反物质构成，一旦与物质相遇，就会发生湮灭。”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苦涩无奈，连带眉眼都丧气地耷拉着，“但你生了病，也忘了这些，所以打开箱子看到那封信，还有当初刚打开暗门的时候，你的反应都很镇定。”

“是。通过暗门前往罗德岛后，我的记忆才基本恢复。”五竹回答完毕，从这些问题他几乎能推断出范闲凌晨接收到的邮件内容，“博士跟你说了暗门的事。”

“是啊，被锡人遮挡的暗门在罗德岛的入口已经变了。”范闲也没更多问题可以追问，于是准备将邮件内容和盘托出，但话及嘴边，看着眼前冷漠淡然的瞎子叔，他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万星园二号也发生了相同的变化，有人被卷了进去。能量失控的事情在增多，所以凯尔希着急疏散民众。”

他屏息凝神，将真气收拢回后腰雪山，而后起身下床榻，“我们去大东山。”

距离祭天还有两日时间，按往年行程推断，在祭天前一日就需要乘大船过去歇脚，之后第二天一早大队伍浩浩荡荡登上山巅，在山顶的庆庙祭天祈福。因此，范闲也只剩这唯一的一日时间可以撤离人员。

“但你没有理由说服他们。”五竹与范闲站在一片无人问津的海岸边，任凭呼啸的海风刮过头顶。没有渔船光顾此地，沙滩上乱石堆砌，被海浪打磨成光滑的巨型鹅卵石。“今年没有禁军参与大东山布防，但现在前往清扫修缮神庙与登山台阶的人仍有数百，你打算怎么做？”

大东山在目力不可及的远方，这里毕竟是京都，即使不像范闲先前下江南那样故意拖长了时间去航行，光是船队出海全力航行至大东山脚，最快也要四个时辰。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这一路就得报废掉大半天。

“我已经找凯尔希帮忙联系那些深海猎人，让海嗣制造些动静出来。”范闲低头看向手里能够进阶三位干员的古旧铸物，“撤离的航船就拜托你了，年导演。”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抬着录像机由远及近，进行一个完美的运镜。“你撤出了这群人，又能把他们安顿去哪里？”

晨间朦胧清爽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三人身上，在录像机镜头上落下梦幻的光影。

“罗德岛，或者凯尔希他们征用的海岛。”如今江南已几乎在范闲掌控之下，林婉儿和范若若加入后的抱月楼学堂把控了全部的生产建设，他知道在她们进入大陆之前，那座海盗横行的小岛已经彻底“转型升级”成阿戈尔驻地，而她们带来的阿戈尔人和“升级”后掌握了相当多泰拉技术的海盗也很快与江南本地人打成一片。即使皇帝陛下从任何渠道获取到了江南现状的蛛丝马迹，范闲也敢笃定他根本把控不了如今这片烟雨迷蒙之地。

一旦将撤离安置区放在江南，具体选在哪里就不需要范闲去考虑了。

但偏偏他的通讯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头一次学会用这种小玩意儿的王启年用鉴查院内部通讯打过来的。

“大人啊，您现在在哪儿啊？”

“忙着呢。有事快说。”

“陛下今日要去大东山了，这会儿派人来接您了。”

“……”

沉默是今晚的……这地方也没有康桥啊，隔壁至少有个舰桥。

“算了，”挂断通讯，范闲自暴自弃，“实在不行劳烦陛下他老人家指挥撤离吧。”

“他想在大东山做的事，不简单。”五竹像是推断出了什么，抱着铁钎若有所思。“祭天一事昭告天下，又取消禁军布防，如今提前一天前往，不知有何企图。”

——你要小心大东山，尽量不要让皇帝去那里。否则，他很有可能联合叶流云，用自己当诱饵，引诱其他两大宗师去那里决一死战。别忘了，世人并不知道他就是那隐藏的第四位大宗师，他身边还有一位忠心耿耿假扮了一辈子大宗师的洪四庠。

范闲对邮件里的这段话记忆深刻，尽管他十分怀疑博士做出这个预测的推论依据。

他不是不知道皇帝陛下对于一统天下的决心，不是不知道闲云野鹤的叶流云实际上在给哪位大人物跑腿，但他实在不知道如今有了莱茵生命和阿戈尔技术加持的北齐国师兼天一道掌门人有什么必要上钩。

但如果按下已经接触过塞雷娅和斯卡蒂的苦荷不提，东夷城那位经常给自己背锅的大宗师四顾剑倒确实有可能被钓过来打一场旷世决战。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简不简单也改不了陛下今日兼职撤离疏散专员的命了。”范闲唉声叹气，“我跟凯尔希说好了，先制造两次小地震把人吓跑，之后阿戈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结果凯尔希告诉我，她把霸道真气秘笈给了过去，现在海底下那些怪物个个都是满级霸道真气大师，阿戈尔的计划是直接依托大东山作为海嗣冲天的垫脚石，一旦人员疏散完毕，他们三十秒内就能突破裂隙，直冲泰拉阻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