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徐贺堂去了三个地方，第一是回到衙门，用普通纸笺，写了一封辞职书，又随便检收了一些私人的东西，没有跟任何同僚打招呼，不声不响的出了衙门走了，他希望有人注意到他留下的信，那么知道他是辞职而去，刘痴咸此时已是他的副手，应当是最先知道的人，徐贺堂以前打了他好几个耳光，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刘痴咸常惹他生气，可是衷心仍是对他有几分爱意。

第二他去找卢锡安神父，他不在家，服侍他的那个女仆让他进去，请他在书房里坐，徐贺堂给卢锡安神父留了一封长信，告诉自己已经辞职，可是还请他帮他购买一些西方食品，甚至邀请他到玫瑰家里去吃晚饭，他写着说让我们来给八大胡同一个好的名声！

如果你，这位前任全权公使也到那儿去吃饭，那么别人来看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在北京的八大胡同，我可以改变我腐败的生活，去过一个清高无暇的生活，我甚至会让我女儿信天主教，要是上帝怜悯慈悲，我们可能把那儿所有的姑娘们都皈信天主！

他写完信，签了名，把卢锡安神父的眼镜压在信封上面，走了。他离开卢锡安神父那儿后，心里轻松多了，他甚至见到这幽默的一面，有上帝的保佑，也许他会变成一个传教的，甚至可以印上些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头衔和地址，那不是可让亲友们大吃一惊吗？

第三个去处是小姚家，他到姚家去取头天晚上余下的东西，小姚着了凉在家没出去，当他把八大胡同的计划告诉小姚后，他的满人朋友大笑得前仰后仆，小姚说：

“我还能抚玩好几种乐器，我们把八大胡同的姑娘组织起来，我专来指挥她们的音乐，我虽为官，可以矫装为外国人进去，哦！你会有一个懂悔间，你可以躲着偷听！”

“有，有，会有一个小的职悔间。”

“那你将来可以收集出一张很有意思的名单！”

“那会又惊人，又有趣！”

“那会让端王立刻把面厂交还原主！”他们说笑了一会儿，徐贺堂才出来到玫瑰住处去，徐贺堂要搬过去，他要这样办，以示他新生活的开始，当他到了玫瑰那儿，看见院里挤满了人，多半都是邻居，走近了，徐贺堂忽然听见里面一个女人唬啕痛哭之声，他觉得不对，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很快的推开人群到了主楼进了玫瑰的卧房，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床边啼哭，旁边一块毯子包了一个东西，徐贺堂立刻过去掀开毯子，看见玫瑰躺着全无生气，面孔死白，眼睛还在睁着。

“到底怎么了？”徐贺堂激动的问，心如刀绞。

“她上吊了。”玫瑰的二哥说，徐贺堂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啼哭的妇人就是玫鬼的妈，玫瑰的二哥瞪着徐贺堂，捏拳就要过来，玫瑰的大哥，拦住了他说，“别揍她，我们不要你来这儿。”

徐贺堂突然变得麻木冰凉，也想要吐，他看着玫瑰的尸体，没有一滴眼泪。玫瑰的妈仍在哭泣不停，一直叫着玫瑰的名字，又把头往床上猛击，这个时候也有几个玫瑰家的亲友进来，在床边大哭。徐贺堂听见婴儿的哭声，发现徐芸的小摇床在房角那边，他过去把她抱起，轻轻摇着，并且低声跟她说话，他到床边的椅上坐下，把奶瓶捡起喂她，这小小的婴儿，就在他破碎的心房上温暖地吸着奶。

徐贺堂眼往下一看，见有一个小条塞在婴儿的衣缝里，纸条是玫瑰留下的，上面的毛笔字确是玫瑰所写。条上说：

芸儿我唯一的愿望是，把你从自毁自灭中拯救出来，这样我走了，也觉安泰自如，徐芸就代替我，我知道你会以你全部的爱心来教育她。

你的玫瑰！

徐贺堂把纸条放进口袋，把徐芸贴在胸前，抱着她走出那个房间，他的脑里一片空白，快到门边，突然一只手臂伸出，把他拦住。

“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