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子在门口外稍微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一声不吭就挨了进去,也不请示,又顺手挪了一张凳子规规矩矩在办公桌的侧面坐了下来,却始终还一语不发。
车间主任和厂长注意到,来子这一连惯的举动,却还是没作出什么明显的反应,不动声色,沉着冷静,继续看的看,写的写。
很快来子含在喉咙口里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哦,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厂长会跟你说的”。车间主任接口就漫不经心应答了一声,原本十分平易近人的车间主任,这回说起话来怎么就吐石头子一样,硬梆梆的,纯粹是干部腔调,又象是要封来子的口,有厂长大人在,哪还轮得到来子先说话。既然如此,来子就只好卖乖,坐以待听,也使得他心里原有的某种不太明确的预感变得明确多了,几乎八九不离十,错不了的,就是万万没想到,竟会发生的如此之快,难免会让他起疙瘩,就好像吃了一百只鸡爪,只要厂长还没有开口跟他说话,他就无法解开这个疙瘩。明明自以为猜测到厂长将会跟他说些什么内容,却还是急不可捺盼望厂长早些把话说出来,又何必装模作样,神神秘秘呢。
过了一阵后,厂长已经注意到来子焦急的心态,认为是时候宣旨了,也就暂且停住看手中的什么东西,动了动身子,对来子正式宣旨了,却始终还没有正眼看来子一下,脸色阴沉,一本正经,一边宣旨还一边将刚才手中看的东西翻来翻去。
原来厂长手中的东西正是员工们上交的单子,其中肯定也有来子上交的单子,厂长正是看了来子上交的单子,才宣旨要炒来子的鱿鱼,厂长还严肃认真解释说,他早就跟整个车间的员工们提前打过招呼,如果上交单子的计件工时,还没有打卡上班时间的一半,就将会被炒鱿鱼,而从来子的上交单子看,大概只有四十几个小时的计件工时,实在是太差劲了,首当其冲要被炒鱿鱼,毫无回旋余地。
来子领旨后,不作任何辩解,反而自言自语般承认,他实在不能胜任这里的工作,心甘情愿被炒鱿鱼,无二话可说,其实他心里还求之不得呢,只是因为有所顾忌,才不敢得意洋洋,假装无可奈何,心服口服,甚至面有愧色,蔫头耷脑,他这才真正体会到,计件工时的重要性,但反正已被炒鱿鱼了,根本不去再计较,计件工时是多少,始终还不清楚他的计件工时是怎么算出来的,内心并不承认他是车间里干得最差劲的一个,实在有些冤枉,无处可审。
厂长才不管来子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见来子心甘情愿,乖乖领旨后,就再也不多说什么了,最终只是让来子出去传话,叫另一位某某员工进来,明显对来子已是眼不见心不烦,界线分明,好像来子就已经不再是车间里的员工了,就已经被炒鱿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