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郎满脸堆笑，领了钱自去了！

不多时，戚娘子回转来，两人看时，见戚娘子卸了装扮，换了一身浅粉色开衫，头上插一根乌木步摇，与适才大不相同，虽没了妆容的精致，却凭空里多了十分的活力！

“看什么，不认得了么，来与两位兄长相见，自然须以本来面目！”顾盼之间，眼光流转，沈张两人齐声赞了一声！

戚娘子进了阁来，后面又鱼贯进来两人，前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捧着酒具，后一个正是适才的酒保，抱着两个梅瓶。

戚娘子笑道：“酒博士在别处伺候，被我相‘请’了过来！”

两人看那酒博士委屈的样子，心中好笑，想必是请得相当客气！

酒博士分置酒器，而后在酒保手中接过梅瓶，将梅瓶中的酒液倒入琼壶中，酒液如一匹白练飞入壶中，顷刻间，酒香四溢！

张荣不禁鼻孔翕动，喉头滚了三滚。

酒博士再将琼壶中的酒液分筛至三人面前的瑤卮中。

张荣有些难耐：“可有甚吃酒的规矩么？若是没有的话，咱们先吃一碗？”

原本应当是菜上齐后，主人家发话，宾主再行举杯，但沈格是个洒脱之人，又见张荣喜酒，便道：“不必拘束，想吃便吃，今日与两位相识，是在下的荣幸，且举一盏！”

三人相请共饮，沈格与戚娘子只轻酌一口，张荣却是一饮而尽！

沈格苦笑：“在下酒量可不比兄台，只好慢慢来！”

张荣大笑：“在下贪杯了，官人勿怪，便请随意！”

门外响起敲门声，行菜者端着托盘进来，摆了两个冷菜和两个点心，随即躬身出去了。

三人吃菜行酒，过得三旬，沈格问道：“戚娘子谈吐不似常人，想必是有过人的经历么？”

戚娘子放下筷子道：“我就是个普通的丫头，哪有什么过人之处，我本是许昌人，八岁时随爹爹来东京城投靠亲戚，只是这东京城建设日新月异，竟是遍寻不着，只好投了一个大户人家权做护院。”

呷了一口酒，又道：“那户人家有个小姐，初见她时，方到及笄之年。那一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小姐站在花下，身着一身淡黄的衣裙，头上插着一枝新摘的桃枝，两朵桃花挑在枝上，映着小姐如玉的面容，弯弯的浅笑挂在嘴角。”

戚娘子言语放缓，深陷追忆，沈张二人也如亲见，只觉得画面绝美，时光渐止。

“那一日，有个秦姓的公子来提亲，那秦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言行举止甚为周到，老爷赞不绝口，但小姐却并不欢喜，小姐便填了一首，道秦公子若填的词不逊于此，便以身相委。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是那一日小姐填的一首如梦令，秦公子听了之后惭愧不已，掩面而退！”

张荣听的不明所以，只觉这首词甚是好听，沈格却不然，沈格虽然钟爱杂学，不善诗词，但所知却也不少。

“原来竟然是李易安吗！易安居士作此词时方才十五么？”沈格觉得有点怪，略一思索却又不明所以。只好甩开混乱思绪：“易安居士温婉如水，怎的戚娘子却是个豪爽性子？”

听得此问，戚娘子笑了，笑的前仰后倒，半晌方才止住，戚娘子自忖不好说小姐的闲话，思虑再三，总算挑了个词：“小姐性子确实如水！”心道暗道，洪水也是水嘛！

这句话与沈格所言相近，却又不尽相同，沈格心中了然，此中必有隐情，只是戚娘子不说，自己不好追问，君子之交，求同存异即可。

剩下张荣依然摸不着头脑，只好端起碗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阁儿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即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那是自家兄弟，讲这许多礼数作甚！”言未毕，门已被推开，眼见得是个俊俏的小哥。

小哥约莫二十上下年纪，身着灰白色学士袍，剑眉朗目，嘴角挂笑。

小哥进门来随意拱了拱手：“小弟辛文郁，太学院学生，与沈老怪相交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