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献忠而言，张能奇不仅仅是他的义子，更是他麾下四大战将之一，折了这么一员虎将，如断他一臂。

还有那三千老营精锐，张献忠能一次次兵败逃亡，一次次壮大，靠的不是被裹挟的流民，他靠的只有老营兵马。

这些老营兵是从一场场厮杀中，如养蛊一般，浴火淬炼而出，可以说，两万不到的老营精兵，才是张献忠立足的根本，才是他角逐天下的底气。

而今，一场夜袭，三千老营没了……

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张献忠是真的恨，恨自己鬼迷心窍，恨自己刚愎自用，恨自己不将汪兆龄、张可望乃至张定国的话当成耳旁风，如今已是追悔莫及。

“主公。”汪兆龄忍不住出声道:“天狼营实难抗衡，此番定北将军夜袭黄梅，不知邓平是否会因之而怒，若邓平觉得主公打算与他开战，臣以为主公应当事不宜迟，立即起兵，奔赴川地。”

张献忠沉叹:“本王起兵多年，一次次兵败，一次次爬起，从未绝望过，觉得这天下，本王未必不能争上一争，可现在横空冒出来个姓邓的妖孽，这仗还如何打？本王就算今日当了丧家之犬，来日姓邓的起兵，若是横扫天下，难不成本王要向姓邓的俯首称臣！”

帐内诸将无不悲凉，他们能清晰感受到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八大王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暮气。

张献忠眼中绝望未加掩饰，他们同样绝望。

追随八大王多年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有一天八大王坐了江山，他们作为从龙之臣，封侯拜相，安享荣华？

以前所有人都认定闯王李自成是八大王夺取天下的最大敌人，可现在看来未必！

如果说李自成是一头饥不择食的恶狼，那么邓平则是一头蛰伏的猛虎！

当年明太祖征战天下，采用谋士朱升之言，决定‘缓称王，广积粮，高筑墙’，以此来放松元廷以及各路豪雄警惕，如今蛰伏在黄州的邓平，别无二致。

汪兆龄和邓平回面过后言称邓平胸无大志，似乎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关起门来过日子。

若非黄安施佑杀官造反，迫使邓平不得不进兵黄安县城，这时候的邓平没准还窝在邓家庄当他的小地主……

若非崇祯将黄州赐予邓平，没准现在邓平还蹲在黄安一座小县不肯挪窝。

这厮咋想的？帐内文臣武将百思不得其解。

安卧隆中，坐看天下风云变幻？

明明拥有横推天下的武力，非要学臭虫，这是不是有病？

包括张献忠在内，对于邓平所言大明太祖皇帝有大功于华夏，故而大明不亡，他不造反的说辞，完全当成放屁。

匹夫无罪还怀璧其罪，你邓平拥有如此强悍的武力，这便是原罪！

帐内不少人心思恍惚，对张献忠没那么忠诚的一些文臣武将已然在考虑是否另投明主……

便在这时，帐外亲兵激动进帐单膝跪倒。

“大王，定北将军……回来了！”

张献忠豁然而起，眼中难以置信的神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