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不住笑意的声音在身边提醒，听起来有些沉闷，像是捂着嘴巴说的。路明非抬起头看过去，原本隔着几人距离的零此刻近在咫尺。她正单手捂着嘴笑，身体前倾看着路明非，长发被风吹起，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零，你……”路明非有种不详的预感还没说出口就被急促的上课铃打断了。

“上课了。”零重复，表情迅速恢复到冰山的常态，整理一下头发转身朝教室走去。

路明非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回味着零最后的明媚笑脸，面色一僵：他又被耍了。

“等等我！”路明非大喊，快步跟上零。两道白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走过空旷的校园，背后留下急促的铃声。

路明非对老师的课心不在焉，认真地开始回忆从高一开学的初遇到今天为止零的变化，由衷地感到开心，为她，也为自己。她用自己的耐心教导和关心爱护改变了路明非，也情愿因为路明非改变自己。

虽然她日常还是冷冰冰的，她的情绪却越来越多地流露出来，而且似乎只对路明非，事实上她也没什么社交能力和兴趣。她逐渐变成符合自己外表年龄的青春女孩了，而非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展现任何情绪冰冷如生铁一般的机器人。她从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女王变成了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女孩。她的喜悦、她的温柔、她的悲伤、她的恼怒，每一幕都是那么鲜明；即使她的表情依然很少，她的冰蓝色眸子却是那么生动，细腻地把她的每一丝情绪都流露出来。她的每一次情绪波动路明非都一一体验过，深刻感受过，且珍藏于心。

她的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性格也慢慢展现。她的强势、她的腹黑、她的坚强、她的孤独，所有这一切结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路明非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深刻、具有不属于他们年龄的独特气质的她。她总是无声而强硬地表达对路明非的要求，不允许他拒绝；随着她成为他的邻居后日常接触的增加，她的腹黑性格愈发清晰，频频在不经意间戏耍他；她又有从坚定信念延伸出的坚强，为了成为“有用的人”不惜任何代价；她是那么的孤独，自我构建起巨大的冰山，小小的身体隐藏在孤独水面下的冰山底部，只接受特定的人把她拉出水面。

路明非感觉自己很幸运：幸运于她的从天而降拯救了他，从此他踏入另一条路；也幸运于他有资格成为那个能让她心甘情愿改变自己的家伙。

路明非再次有流泪的冲动。上一次因为零，这一次也是因为零。上一次因为她温柔而长久的鼓励，他才有决心和勇气向着她的背影前进；这一次因为她愿意为了一个被她拯救的废柴沉默而坚定地改变自己。

路明非以前不相信什么“前世”，也不相信“来生”，他更不认为会有前世与自己羁绊一生的人在今生拯救自己。可随着零不远万里携带着莫名的熟悉与信任感到来，随着龙族世界的神秘面纱逐渐揭开，路明非开始相信，开始期望，开始幻想。

路明非摸着正在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在说明一个事实：他已经栽在此刻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手上了。

此刻她正襟危坐的模样是那么严肃，与她再冷着脸也无法改变的萝莉的外表对比反差感十足。谚语有云：“情人眼里出西施。”路明非却觉得她本就是西施，还是金发碧眼的。

找出作业本，路明非悄悄撕下半张纸，用手遮住写下几个字。趁着老师板书的时候，路明非的胳膊探到零的课桌，手心里夹着的纸条落在桌面上。

路明非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软冰凉的熟悉的手按住了，同样的纸条被塞进手心里。深邃的黑和澄澈的蓝对视，路明非收回了手。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她说。

又一次交换和对视。

“谢谢。”他们同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