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复又看向面前女孩。

只见鱼福，低着头似有扭捏之态，抬头又低头一时之间不好开口。

右手拖住下颚，黑衣道人开口说道：“想问能不能医好你的眼睛。”

闻言鱼福的头垂得更低了，脸唰的一下便红透了。

“怎么回事，问螃蟹时那么熟络。问自己时怎么就扭捏起来了。”说着道人站起身来。

围着鱼福绕了一圈眯眼暗笑一声道：“我以为凭我们这几日相处，算是朋友了。”

“先生......”

鱼福的脸更红了。

“算了算了，也不逗你这小辈了，是隔了多少辈来着。”说完随即盘腿腾空衣带飘落于鱼福面前。

右手做覆掌，指尖轻抚过鱼福眉骨处说道：“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使然。”

顿了顿接着说道：“见之甚喜，便圆了这一场造化。”

只见鱼福的泛白双眸中暗紫色的云烟飘散开来，如墨滴入水最终又归于无形。

“若仅仅是复明，不免显得先生小气。此眼可破虚妄，可辨是非，可勘善恶，可识人心，共有四方。前三者皆是随心意而动，唯有识人心你要轻抚眉目。”说着周围轻纱渐渐飘落，于空中消散。

鱼福这才终于得见周围景象，虽有微风拂面，这湖面却未见丝毫波纹，水天一线，明镜衬天竟分不清哪面是湖，哪面是天。

“此地既无虚妄幻境，亦无真伪事可辨。”黑衣道人接着补充说道。

这一语便将鱼福的心神自天边拉了回来。

连忙俯身跪倒在地。

“鱼福于狱中待死得先生相救，如今又因先生复明。只愿为奴为婢，长侍左右。”

跪地叩首，亦不再起。

黑衣道人垂目说道：“先生自不缺手脚，奴婢倒是不必了。鱼福，你如今是否想为父母寻仇报怨。”

跪地叩首的鱼福闻言，只觉身躯微微颤抖。

并未抬头，颤颤声道：“鱼福又能寻谁报仇呢......今后还有机会得见父母，遇见先生鱼福的命已是很好的了。”

叹息一声，黑衣道人缓缓开口说道：“不为仇恨所扰亦是好事。”

说着清风浮身而起，也托起了鱼福。

身下的螃蟹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向外爬去落入湖中不见了踪影。

“鱼福你本性纯善，可愿拜于我门下。”

湖上轻波起，道人拱手于腹，长袍在外不露一丝手腕来。

“师傅，弟子愿意。”

鱼福再跪地叩首，只是一下复又被清风托举着站了起来。

抬头只觉周围云烟汇聚而来。

“徒儿，你说命好遇到了师傅。世人命不好者不知凡几，却未曾有几人遇见为师。”

云烟转眼间环绕在两人身旁，其上接连浮现出诸多画面，先是地动山摇，瓦砾破碎，赤地千里，黄沙漫天，再是狼烟四起，血水漫堤，最后停留在一处后院中活活被人杖毙的妇人脸上。

“世间多有灾祸，人祸，不公。入我门者，当以此为己任。报这天下恩，便是报师恩。”看着面前诸景，黑衣道人如是说道。

“弟子，谨遵师命。”

云烟自飘去，两行清泪自女孩那一双灰白眼眸中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