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万里无云,好一个暖意洋洋的冬天。
别院里萧辰接过辛寿递过来的红灯笼,左右检查一番,而后稳稳的挂在了房檐下面。
“你看正不正?”
辛寿往后退了几步,端详了一番。
“刚刚好。”
萧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从梯子上下来。
“呦,你到是清闲啊!”
门外一人缓步走来,远远的说道。
萧辰眯眼看了看,正是中书令徐修仁。
“徐兄,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你看这晴空万里,哪有什么风。”
萧辰嘿嘿一笑,下了梯子。
“快里面请。”
“先等下吧。”
“萧辰听旨!”
萧辰抚了抚衣袖,低头拱手待着。
“编纂新政,实乃要务,上应天命,下慰民心。朕心系万民,愧不得事事躬亲。特着萧辰为中书舍人,散骑侍郎如故,佐安成王同拟新政,诸事需以苍生为重,断不可贸然行事。”
萧辰听后抿嘴一笑。
“萧辰领旨!”
“嗯。”
徐修仁递过布帛,缓步进了房间。
“快给徐兄奉茶。”
徐修仁瞥了萧辰一眼。
“怎么,看样子你早就知道啊?”
“知道什么?”
“别装了,看你这一副得意模样,陛下晾一晾你啊,也是理所应当。”
“哎,哪有上官这么说话的,这不是打击下属的积极性嘛!”
“打住,我可不敢做你上官。”
“你啊,老老实实编写新政,有什么困难就说,不惹事我就十分感谢了。”
“我也想好好的编新政啊,只求别再有人给我使绊子就行了。”
徐修仁瞧了瞧萧辰,无奈的摇了摇头。
“近日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新鲜事每日都有,只是,都跟你没关系。”
“啧,你说几个听听,说不定就和我有关系呢。”
“吴兴、钱塘二郡匪患乍起,已经持续了数日,你能平定吗?”
“青、冀二州盐商私自贩盐,致使朝廷调税受损,你能解决吗?”
“潼州和北益州也有索虏频频骚扰。”
“始兴王不是在那吗?”
徐修仁只眯了眯眼,并未回应。
“还有迁到郢州那些灾民,因为粮食不够,加之天气寒冷,又饿死了不少。”
“什么?不是说就地解决粮食供给吗?”
“就地解决,哪有那么多粮食给灾民。”
“那可是六万余百姓!有谁会慷慨解囊,还不是各扫门前雪,而且郢州官吏都自顾不暇了。”
“此话怎讲?”
“还不是因为索虏,雍州和司州有大股敌军,我们不得不防,陛下已经派了马灵馥将军率骑兵十万增援,这还只是开始。”
“然后呢?”
“然后征军粮、征兵役,荆州、郢州、江州和霍州都要分派任务,一边要保护灾民,一边要戍守边关,哪个都放不下啊!”
“没想到,形势这么吃紧。”
“所以啊,你这新政早些定下来,老百姓便能早些自救,说不定还能多种些粮食出来上交朝廷。”
萧辰稍稍点头。
“好了,我先回去了,明日你就进宫吧。”
徐修仁说着,递给了他一块符牌。
接到圣旨,按礼制应入朝谢恩,第二天一大早,萧辰整理好衣装,和易琼一道往宫里去。
“看来陛下还记着你,我就说嘛,你不会就这么闲下去。”
易琼咧嘴笑着。
“有这方面因素,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认为。”
“哦?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萧辰抚了抚衣襟,只微微一笑。
“对了大哥,你那边没有晋升吗?”
“还升什么,我算看清楚了,等着进宫当值者大有人在,那些皇族贵胄啊,早已将官职排满了!”
“要是没有些许勋格,很难往上爬啊!”
萧辰说道。
“我听说最近边关频频受到侵扰,这对大哥你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只要能杀索虏,什么晋升不晋升,我都无所谓了。”
易琼背着手回到。
“嗯,也是,大哥本就不求这个,那就等着边关的动向吧。”
进了端门,易琼直奔中军大院而去,萧辰独自一人,奔向勤政堂。
随着俞三福缓步进殿,里面的暖气扑脸,萧辰扯了扯衣领,这样的室温很难不让人燥热了。
“陛下万福,中书舍人萧辰特来谢恩!”
萧辰远远的低头拱手。
“是萧郎啊,快进来吧。”
“谢陛下。”
只见柱子底下放着两个大火炉,小寺人正在拿着铁器拨弄着炉子里的炭火。
萧辰抚了抚帽子,脑门儿上好像渗出了几颗汗珠,头皮也如针刺一般。
只见俞三福和皇帝的脸上都红扑扑的,外边过的是冬天,而屋子的温度可与初夏媲美了。
“萧郎啊,你知道朕为何再次启用你吗?”
皇帝头也没抬,只是攥着毛笔蘸了下朱砂,俯身继续批着奏折。
因为什么?是持续看中我的才能吗?这是扯淡,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看中了自己在诸位王侯和臣工那边混的游刃有余?可几次都险些丢了小命儿,游刃倒是真的了;那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没人可用了呗!
萧辰心里嘀咕着,于是咧嘴笑了笑。
“恕臣直言,诸位王公大臣皆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或有文韬武略傍身,所以日常行事难免过于自我,陛下之所以让我入朝做事,也许正是想让我做那个润滑剂。”
“哦?何为润滑剂?”
皇帝抬头看了看萧辰。
“额......就比如一锅白嫩的豆腐汤里,放进去一条泥鳅,不仅能增鲜,也可在豆腐之间牵线,不至于各自分散。朝堂上官员众多,还得要拧成一股绳才行。”
“呵呵呵......”
皇帝笑了笑,和俞三福稍作对视。
俞三福也捂着红口忍不住龇着牙。
出了勤政堂,还未到辰时。
没想到临近除夕,皇宫里一点儿喜庆的氛围也没有,可能日子还早,算下来今天也才腊月初十。
萧辰在东堂殿的长廊里挪着步,估计这会儿大家还没到紫光堂,不如先出去走走。
主意已定,萧辰便朝南苑走去。
“给萧郎君问安。”
长廊尽头传来一个声音,萧辰定了定,原来是伍有常。
“伍少卿客气了。”
二人相对一笑。
“日后又能经常见到郎君了。”
“伍少卿乃是性情中人,如果哪天我又被贬了,记得去家里喝杯茶啊!”
“哈哈哈。”
萧辰朗声笑道,伍有常脸色绯红,在一旁拱手不说。
南苑里一切如故,阵阵的读书声时不时惊起几只麻雀,康宝斋前面的宽叶草比前些日子绿的更加深邃,已经是黑绿之态。
不知道是生命的顽强还是早已被冻伤,它们只是在原地立着,一动不动。
南阁门前的侍卫六人,没一个面熟的。
萧辰上前低头拱手:“在下萧辰,前来拜访屠前辈,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一侍卫上前拱手回礼:“是萧郎君!”
“韦少丞吩咐过,萧侍郎进出如故,请便。”
侍卫扬手示意。
“多谢将军。”
萧辰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存档备份,不用重新来过是最好了。
“屠前辈,我来看你了。”
萧辰进了大堂,四处观察着。
“屠前辈?”
一书童闻声后过来低头拱手。
“郎君,屠先生晨间出去采药,要到正午才能回来。”
书童正是之前在顶阁里照顾过萧辰的其中一位,萧辰见了他甚是亲切,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你,那我随意看看就好。”
“郎君请便。”
书童微笑着退到了一边。
萧辰翻着书册,虽说各类典籍汇聚于此,可此时实在没有什么心思读书,只是漫无目的的摸着一本本糙纸,在寻找的过程中获得一丝丝安慰。
翻到《文集录》时,不禁睹物思人,萧辰楞在书架前陷入了沉思......
转眼间已有将近一个月没见嬛儿了,一方面是没有机会,另一方面见了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萧辰摸了摸怀里的那块玉环,原本是早就备下的礼物,现在也只能是一个没人要的东西罢了。
“怎么?你也想看文集录吗?”
背后不紧不慢的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萧辰缓过神儿来,转身瞧了瞧。
而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環儿?你来了!”
嬛儿背着手,原地站着不作声,可她眼角那抹兴奋却是想藏也藏不住。
“既然无心读书,又何必来到此处呢!”
萧辰听后不禁尴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