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超车！让我们去拯救那个濒临的白鲟！”坎宁安手上抓着早已捏变形的黑啤易拉罐，对着车窗激情呐喊，像是看一场世界杯比赛。

“你再在我耳边叨叨就和我换个位置，你来握方向盘。”阳迟皱着眉。

“我亲爱的先生，我必须提醒您，这里是中国，酒驾违法。”坎宁安一本正经开始了普法工作。

“首先，无论什么国家都不应该酒驾，其次我用不着你这英国人来提醒我，如果你管不住这张嘴就戴上眼罩睡一觉。”阳迟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得知方秋图只是轻微脑震荡，阳迟松了口气，总部的考古大发现总算没有因为一场荒谬的意外事故戛然而止。两人决定休整一晚，第二天去医院和目标接触。

然而此时二人的车正在高架桥上龟速爬行，卡宁安已经在后座上开了第三罐啤酒。

“话说回来谁允许你带酒上我车的？”阳迟说。

“这是我带去看望病人的慰问品，某个天才说过，酒是百药之长、济世良方。但不巧的是我们遇上了堵车，我只能让着良药先救济我。”坎宁安辩解道，手又伸进塑料袋掏出一包花生。

“别把车内搞脏！”阳迟提高声调。

嘶啦一声，花生碎从包装袋里顽皮地蹦出，散落在车座上。

坎宁安见状迅速地开始用粗壮到有些笨重的手指夹取散落的花生，如小鸡啄米边夹边丢进嘴里。他用眼角余光扫过阳迟，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手早已青筋暴起，随时可能往自己头上来一发爆栗。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这份工作固然算得上是大发现。但于情于理也不该落到您的头上。上面人手再紧缺也不至于使唤退休老人。”坎宁安试图转移话题，那张还算得上是英俊的脸故作深思。

“这辆车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向你保证内部没有监听，你心里很明白，这次由我来处理，一部分原因是我个人也对目标感兴趣，另一部分则是想来见见你。”前方道路的堵塞似乎有所缓和，阳迟缓缓将车提速前行。

“特地选个早高峰交通堵塞路段，就为了和我来叙旧？您有点肉麻诶。”原本用于通风的车窗被关上。

“他们终于记起我了？还是说打算让您作为老前辈来个顺水人情，给我笔钱让我永远滚蛋？”坎宁安嘀咕。将手头垃圾放入塑料袋，往后一躺，脸上突然没了兴致。

“我们不会忘记为事业做出贡献的任何人，总部把你调到这儿是出于你的安全着想，我们不能再出现平白无故的牺牲，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理解。”阳迟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挺年轻啊，谁让我父母给了我一张老态脸，我也不想被路过的高中生一口一个大叔。”坎宁安仿佛被击中了痛点。

事实上坎宁安并没有完全口胡，他今年才刚满29岁，没到而立之年的他却经常被人误解与实际年龄不符。他的老态，并不是简单的头发花白或者皱纹密布，而是一种无法道明的气质，那深陷的眼窝下，遗传自撒克逊人的淡褐色虹膜总透出一股疲惫感，是只有时间磨损才能造就的。

“我们总会有人离去，但不应该是盲目的，我年轻时和你一样，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算哪天豁出性命也有人为我风光大葬，但自从我孙女出生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想再多活几年，我也只是个怕死的老东西啊……”车内仪表台上粘着五颜六色的贴纸，各种卡通形象有被撕去部分没清理干净的，也有被新贴纸直接覆盖的，似乎是有谁随着年龄增长在不断给这辆车填入自己的新审美。

“您确实老了。”坎宁安生硬地说。

同伴痛苦的哀嚎伴有肉体烧焦的气味，那天宛如地狱的情景直到今天也烙印在视网膜上。唯独他被从泥泞和血污中被挖了出来，没有随着同伴长眠。

“我儿子死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满脸后悔，真没出息。”老人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老爷子，帮个忙好嘛，调我回总部。”坎宁安低着头，透过后视镜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要是不答应呢？”阳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