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看他们。”

这回他听明白了，一时悲上心头，也不知是在为山寨亡魂悲伤，还是在为自己的处境悲伤。

他小心地说：“大侠，请跟我来。”

然后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一望，确定对方在跟着他。

其实，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他走得很慢，就算后面跟着一只蜗牛，也不会掉队。

正是走得慢，才让气氛更为凝重。

他突然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后面跟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具行尸走肉，木头一样地移动着，好像在走向自己的坟墓。

他一时恍惚，好像回到数月之前，目睹亲人死于天灾而无能为力的时候，当时的他，也是这般肝肠寸断。

不过，他想，作为一个强者，对于此等境遇，除了悲伤，想必还有深深的自责与悔恨！

这揪心的痛苦！

不知不觉，他走到山寨后面一处荒地，在荒地上，有上百堆新土，那是一个个的坟墓，但没有墓碑，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许是出于本心，他觉得人应该入土为安，于是发动其他幸存者将其掩埋。

正是这个举动，在今天救了他的命。

他和强者默默地站着。

强者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他理解这种心情，当时的他，也是对着山下已经沦为亡魂的亲人不住地磕头。

这多少可以缓解内心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强者站了起来，对他说：“当时的情形，你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他回忆道：“当时我们找到山寨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浓厚的血腥味从里面飘出来，我们犹豫了很久，始终不敢进去，但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一进门，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鲜血顺着沟壑流淌，凝固之后，好像一条条暗红的河流！”

画面好像在他眼前浮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继续说：“没有一个活口，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杀光了，下手非常干脆利落，我们想要离开，可实在禁不住诱惑，山寨的人虽然死光了，但粮食都在。”

说到此处，他觑了一眼强者，接着说：“我们既受山寨的恩惠，如何忍心他们曝尸在外？就把他们都埋了，在收敛遗体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两具尸体与别的不同，他们一老一少……”

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看了一眼强者，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然后呢？”

这声音好像从牙缝之间硬挤出来，让他浑身一颤，不得不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慌气短，颤颤巍巍地说：“他们生前应该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我们搬动的时候，他们软的就跟面条似的，他们的骨头都碎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在泪光闪烁之中，强者发出惨烈地嘶吼！

他突然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认真地写着。

“在血迹之中，我们模糊辨认出了两个字。”他怔怔地说，“这是现场唯一有用的线索。”

“仙——使——”强者一字一顿地说，拳头紧攥，指甲嵌入皮肤，鲜血不住滴落！

他仍保持着写字的姿势，默默地叹了一声，他不理解这种痛苦，他的悲伤建立在无能为力之上，他不用自责，无需悔恨。

但是，对于强者而言，一个念头将始终如影随形，不断折磨千疮百孔的心灵：

你空有一身实力，却连身边的人也保护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

“赵三。”他说。

“这个山寨归你了，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让人打扰他们……”

赵三顺着强者手指的方向看向堆堆新土，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