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起来，列叔曾这样回答过江落关于现在他们所处这方世界的问题：“这个世界并无名称。”

但随后，说到这里，列叔顿了顿，“就算有，那也是叫玄天界。”

玄天，玄天...

玄天，到底是什么？

一切无从猜想。

江落继续伏案而眠。

其上灯火阑珊。

野外，某处山林之中。

马车在雪地里前行。

这里的雪现在还没那么大，柳蔓坐在外面驾马车。

“刘兄，祝公子不是送的有酒吗当初，你喝一点暖暖身子吧。”柳蔓和刘念说道。

于是刘念从行李中翻出了一小坛酒。

他并不太喜欢喝酒。

以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去外面吃饭，有个老头骗他说杯子里那一点水是饮料。于是他想都没想，喝了一口。

等到舌头触碰到那些透明液体时，他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为时已晚。辛辣的酒液刺激着他的感官，泪水一下子便涌出来了几滴。

从此以后，他对酒这种东西有了些隔应。

再加上听说现代很多酒都是工业制作，估计远没有古代自然发酵的那种自然。

但今时不同往日，刘念还是很愿意尝尝这酒的。天气寒冷，喝一点暖暖身子也是好的。虽说上次柳蔓也喝了一瓶，问他要不要喝，他给推辞了，但如今真是有些冷得受不了了。

说来奇怪，他总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了，不单单是在体力方面，整日越来越想睡觉。明明读书那会儿也没这么困啊？

春困秋乏，大冬天的，我又不需要冬眠。

心绪杂乱，他揭开了泥封，瓶中漆黑一片，看不到颜色，但那一股子酒特有的香味一等酒瓶打开，就在有些冷，又有些小的马车内弥散开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酒、他也不算太在乎，但若是单闻闻气味，还是很不错的。刘念有些期待了。

而且，祝景那么个有钱少爷，送的东西应该不会差。

他仰头喝了一小口，先是品了品味道。一点酒液在嘴里浸透，有些辛辣，有些苦涩，甚至这些感觉快要盖过酒液的冰冷。但他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要变热的前奏了。就仿佛是天气快要下雨时闻到“雨味”那种冥冥之中有些笃定的感觉。

他接着又喝了几口，心想反正是喝酒，喝多点也没什么，尽兴就好。而且自己应该也不会吐在马车上。

于是，又过了一会儿，他对酒这东西有些厌烦了。也不太好喝，喝个几口就腻了。虽然酒中有一层如若薄雾的香味，让人陶醉。

他两手拿着小酒坛子，手尽量地往袖子里缩，为双手留取一点温度。

他现在感觉身体已经开始热了，一种有些奇妙的感觉笼罩着他。有些不太明显，淡淡的，如同蜂蜜掺多了水一样的那种不自在感。

他仰起脑袋，想要仔细思索，去抓住那种感觉。这时就连他的脸上都没有泛红，明显还未醉。

“还不够。”

他心中想着，喝酒的念头又被重新勾起，猛然喝了一大口酒。小酒坛子里的重量能明显在手里感觉下去了一些。但还有一半多。

酒液有些多，他一口气咽下去的时候挤得他喉咙有些疼，差点呛到。但随后又过了一会儿，香味将他征服，而后就连这些不适感也烟消云散了。

他感觉身上有些轻飘飘的，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高出了身体几厘米，头并不晕，只是脑子对身体中围绕的气体有些着迷。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鼻子呼出的，嘴巴张开时逸散出的，带有酒香味的气体。

身体中所有感官仿佛都被酒液所俘获。它并没有完全沉入肚中，而是慢慢地转换了一种形态，从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再次涌出。整个马车里，弥漫着酒香味，远比在冷冰冰的坛子中所逸散出的那点气味要更加轻盈，让人着迷。

刘念默默感受着体内外的变化。他有些明白了美酒的乐趣，但也可能仅仅是在这个雪天。舒适，舒适的感觉一直围绕着他。

他陶醉了。

“祝景人还挺好，对我们俩没吝啬...或者只是我沾了柳蔓的光也说不定。”

管他呢。刘念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又往嘴里灌了几口。

醉不觉。

不知道他又喝了多少，只觉得身体有些不一样，轻飘飘在这里显得更准确了一点。心胸仿佛也更开阔了几分。

他撩起了马车窗户帘子的一角，冷风吹了进来，丝丝凉气夹杂着有些温热的酒香味，打在刘念的脸上，又有些逃出了窗外，仿佛是里面的气氛比较沉静，了无乐趣。

凉风拍打着刘念的脸庞，有些晕晕的头脑清醒了那么一点，他觉得现在舒畅无比。

“我还没醉吧？”刘念有些模模糊糊地想着，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忘掉了。

雪花飞舞，不断地想着马车后面冲去。好一出雪景。

见此情形，刘念心中的诗兴忽然大法——可他又哪会作诗？

忽然，他想起了一些看过的诗篇，倒也是应景顺情，于是他口中不禁吟出：

“孤舟夜泊洞庭边...”

“嘶——”

他记不起来了。

柳蔓在前面驾着马车，听到后面这一出，觉得有些好笑，“刘兄，你可瞧清楚了些，咱们现在是在坐马车啊。大雪天的，哪里来的孤舟夜泊啊？”

“别打岔别打岔，马上想起来了。”刘念专注于思索后续，不想关注这些东西。

“算了，不想了，记不起来。”他还是放弃了，转而直接跳了几句：“推开篷，雪满天。”

他扬起了双手，将帘子完全拉开，大片大片的凉风灌了进来，刘念只感觉浑身每个毛孔说不出来的舒畅。

柳蔓扭头时看到这一幕，想要开口提醒刘念可别冻着着凉了，但想想还是作罢。

“诗豪与风雪争先。雪与风鏖战，风与雪激缠。”

他念完后，看着外面的雪景寒林，说不出的畅快，只是傻傻微笑。

“一笑琅然。”

可惜了，风雪天，诗会上赢回来的折扇没办法扇。虽然这里没有别人看着，但刘念还是不愿意拿出来，因为他如果这么做了，自己都感觉傻。

“行了行了，刘兄。赶紧把帘子拉上吧，别冻着了。”柳蔓无奈地对刘念说道，同时心中默默记下刘念刚刚吟诵出的诗句。

好诗是好诗。

可似乎缺了几句？

刘念重新坐回马车里，心中感受着和外面不一样的温度，只觉有些闷屈。

“这么好的诗怎么不是我写的啊？！”

他哀嚎起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柳蔓哈哈大笑。

“刘兄，别这样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总会写出自己的传世名篇的。”柳蔓向刘念安慰道。

“说的也是。”刘念在心中想了想，嘴里也小声嘟囔了一下，便闭上眼睛，靠在一边睡觉。

风里夹杂着美酒的醇香。

这时，柳蔓好像听到刘念在呢喃着什么，夹杂着风声，马蹄声，木轮的“吱呀”声，他还是听到了。

“我是人间惊鸿客。”少年如此呢喃。

（第一卷：人间惊鸿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