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雪花一片片地撒下,积累在大地上。一片片,一层层,直到天地茫茫,飞鸟迹绝。
山间有座庭院,早已被白雪包裹。屋内,并无灯点,不知是惨白的阳光还是其映照的雪光从窗户撒入,一人身披条毯子,伏案而眠。
风雪皆停时,她缓缓睁眼。
“果然,一旦适应了风雪声,忽然停下,便会觉得不适,也便睡不着了。”江落伸了个懒腰,一只手还抓着毯子,不让它掉下。
“雪下得很大啊。”
江落呼出口气,看了看窗外的风景,白茫茫。
但没过多久,风雪又开始了肆虐。
听着外面的声响,江落感到有些头疼,皱了皱眉。
安静了半天,这又开始下了起来,就显得有些烦心。既熟悉又陌生这话也很贴切了。
江落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她右手轻轻把玩着毯子的一角,又开始想一些事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聊。
“雪又开始下了,今年倒是没有徒弟在院中堆雪人了。”江落思索着。
现在看来,今年的冬天自己一个人倒是有些无聊了。往年柳蔓在的时候自己好歹还能坐着看他扫扫庭院雪,堆堆雪人。又或者是他在院门口堆两个“石狮子”,亦或者可以说是两坨?
那今年自己倒是不得不开始忙活了。
房上的雪每次等到慢慢暖和了就开始化了,只是速度有些忒慢,自己不全扫下来整天就开始滴答滴答地响。真的烦死。
房上的扫下来之后,就得开始扫院子里的。院子里积着雪,先不说化的时候,单单刚下厚实没多久,雪面上就开始变硬,变脆。远没有新雪积起来脚踩上去的那种软乎乎的质感。那就更别提多踩几下后就开始变成一层硬雪的时候了,还滑还不好扫,得用铲的。
她还是很懒的。
这房子住了多久了?几百年来着?记不清了,反正还是挺结实的感觉,暂时不需要费力气重新找人来建个新的。
她又想到了柳蔓。
“他应该已经见到他了吧。”
江落如此想着,头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改为下巴枕在胳膊上,静静思考。
屋内忽然变得安安静静,没有了衣服磨挲着毯子的声音。江落的眼眸都不曾移动,只是自然低垂,偶尔眨眼,静静看着桌面。纹理、磕碰、划痕,一切都在她眼中纤毫毕现,她的眼神,仿佛正逐渐变得冷漠,没有丝毫感情。
木桌颜色暗淡,黑色早已已入其三分,桌面倒是没有什么坑洼,只是江落所趴的位置颜色与别处不同,甚至有所凹陷。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在这里休憩。
“这样啊。”她又想了想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尽管不太全,但预测的结果还是可以让她接受的。
“如此看来...”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记起了个办法。
她抓住一闪而逝的感觉,引出了那个念头。
对,就是这个小法术。
应该可以称之为法术吧?算是扶乩占卜之术的一种。
江落也不太确定。
她站起身来,先是点上了油灯,随后推开了屋门,身上裹着毯子,走出了屋。
风雪依然,雪花大片大片落在她的身上。
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这让她忽然停在雪中,感受着头顶的雪花,过往异常模糊的画面就这么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应是白满头。
只是多少见过她这样子的人,都不在了。
她哈出一口气,唉,感叹着过去,感叹着过去的感叹,自己这习惯是改不掉了。
进入书房后,她抖了抖身上披的毯子,雪花重新落回地面,但仍有部分在毯子上,不一会,便化了。
说是书房,其实算是一个闲置的旧仓库,搁置一些江落以前的旧书老画和一些杂物。
她从一个架子上取出一套铜钱,按照脑海中那个久远的方法随便试了试——谁知道在这个世界有没有用?
比如,这个世界秩序混乱,好多在那个世界灵验方法,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点用。气运,气数,因果...好像什么都没有。
若是气运真的有用,那自己也不会白费这么多年的苦工了,还是慢慢修行有用。
她抛出了一把铜钱,口中念念有词,认真看了看铜钱的正反、花纹、排序,从屋中一个大的架子上找到相对应的位置后抽出一卷画卷。
应该是这样用的吧?
她展开画卷后看了一眼,随后眯起了眼睛。
是从那里带回来的。
她一手摊开在桌上,是一幅画,名为《五光游》。其上还有一首诗。
“内容还挺准,只是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江落随便看了看这副雪景寒林图,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又看向一旁的题诗。
只见其上写道:
惊鸿翩跹客,人间俱留墨。
缥缈五光色,终似泡影沫。
“什么意思?”江落初见这些东西有些疑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又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那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切入点。她仍是耐着性子,又仔细看了看每个字,细细思考。
烦死了。
她把东西重新放好,又走出了书房。
雪还在下,江落踩在松松软软的积雪上,一步步、慢悠悠地走着。
“雪倒是挺大,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应上景。”她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白色的气体在空中弥散,热气早已冰凉。
“哈,也快了。”她又呼出口气,转身走进屋内。
她趴在桌子上,良久,记起来一些东西:那一卷画是她以前在那个世界游历的时候一个朋友给她画的。样貌嘛,记不清了。名字,也记不清了,哦,好像画上有写,算了,不看了,无甚意义。至于什么时候嘛...她都记不起来。
没办法,去了那里最起码上千年,自己这又在山里住了千年,能记住些什么啊。这么长时间,没忘才可疑吧。
但倒也并不是完完全全一点印象都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
“翩跹客,当时是指的自己,现在不好说——柳蔓算吗?”
“大抵是不算的。”
江落否定了这个猜想。在这件事上,她曾经问过列叔。列叔不会,最起码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千年前她吃过这个亏,从那里带回来了个“孩子”。
不,那东西已经不能叫孩子了。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列叔没有回答过她。
明明长着人的面皮身形,是被夺舍了难不成?也不太算...江落有过很多猜测,可列叔也不回答她。
她忽然抿嘴一笑,有些微弱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自己好像也没有吃什么亏吧?只是把那玩意儿顺手带回来,刚回来就被列叔一剑砍了。总不至于它还能转世吧?
鬼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来生转世一说。
再者柳蔓身上并无那个世界的气息,这一点江落非常肯定。
总是叫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也真烦。
就不能有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