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曾拜在王公手下,作左卫旗将军,一生戎马无数,从无败绩。可惜王公有眼无珠,焚琴煮鹤,颠倒黑白,逼我华云霄流落江东。仗一柄长刀,横扫千军万马。曹州知府闻我之名,如丧胆之犬,夹尾而逃。如今我华云霄流落至此,讨得二三两银子,抚慰众兄弟。”华云霄左手扶须,缓缓唱道。
“安抚你的兄弟便抢良家民女要挟银两?”乐川反问道。
“小生并无伤她之心,只求讨得银两,离开这不毛之地。”华云霄唱完,手已捏刀诀,蓄势待发。
“无耻。”乐川说道。
“乐兄弟,他的招式都是边唱戏边使出来,莫被他唱戏分了心。”周雨信在乐川背后小声说道。
乐川侧头对周雨信点了点头,看着华云霄说道:“你说的王公莫不是当今皇上身边红人王守澄?”
“不错。”华云霄左手拂须说道。
“可惜啊,当年威风八面的神策军左卫旗大将军,如今伦落为一个流氓地痞,丧家之犬!”乐川冷笑说道。
华云霄并不答话,反而侧头看向别处,冠上的绒球随着他一举一动,剧烈地抖动起来,双目向着乐周二人一瞪,唱道:“一轮明月照窗前。”
对于在洛阳常听戏的乐川来说,听第一句便知这出戏是传唱春秋战国伍子胥的《文昭关》,马上接出下一句道:“愁人心中似穿箭。”
当乐川念完这一句,身后百号赌鬼齐刷刷亮出刀剑,月光下这么多兵器折射出来的寒光混乱不堪,方才领略过这群人乱砍刀剑厉害的周雨信背靠乐川,侧头对乐川说道:“可要当心!”
百来个赌鬼缓步包围起周乐二人,在圈外的华云霄说道:“你这小子对戏曲居然还有所耳闻。”
“不敢当,你这唱戏的调,也不甚标准。”乐川把刀收入刀鞘说道。
乐川的举动令周雨信十分不解,侧头对乐川说道:“这个关头你怎还有心情与他调侃?”
“莫要担心,你我二人合力,定能破了这赌鬼阵。”乐川说道。
“如何破?”看着众人越聚越拢,周雨信忙问乐川。
“擒贼先擒王!”乐川大喊,右手已使出拔刀式,真邪八诀已然萦绕刀身,顿时真气四溢,将前方二人斩翻,刀在手中急转,挥出月影式猛冲华云霄面门。
华云霄不慌不忙抡起长刀唱道:“实指望到吴国借兵回转。”双手轻轻一挥便将乐川的月影刀化为无形,毕竟兵长一寸,利长一尺,乐川实在难以近身。
“真邪八诀?”华云霄顿了顿说道。
乐川并不答话,只是凝神准备下一次攻击。
华云霄又说道:“只可惜,在我的劲力面前,什么内功都是徒劳。”
华云霄虽手握的长刀很是粗重,但其武功甚高,如今的乐川绝不是他对手,也只有在嘴皮子上占占华云霄便宜。
待华云霄唱完一句,乐川接口华云霄戏曲唱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刀锋向上挑,一式落英刀又取华云霄面门。
似是呆住的华云霄竟然不如此前般灵活,侧头躲刀时慢了许多,被乐川刀带起的真气划破左脸皮,鲜血霎时哗哗流出。倒退了几步才站稳了脚跟,捂着伤口说道:“你唱的是《梨花颂》?”
乐川收刀入鞘,说道:“好耳力。”
人群中的周雨信看到这一幕,又惊又喜,自己以死相拼,难以伤这戏子分毫,乐川竟然如此轻易刺中华云霄面门。
众赌鬼见首领受伤,皆是一惊,周雨信趁此间隙,使出尘世绝剑招,刺倒四人后,闪身出包围,来到华云霄身侧,与乐川形成对华云霄的包夹之势。
“哼,想这种下三滥的招式来分我心,雕虫小技!各位小儿莫要前来。我一人便可对付这两个宵小。”华云霄抡起腰间长刀,又继续唱道“谁知昭关有阻拦。”刀在华云霄腰间旋转起来,如大风车的长刀分斩周乐二人。
乐川竖刀挡开华云霄的横扫,以《白蛇传》的一句接华云霄的曲:“和风细雨送游船!”顺势朝华云霄竖斩一刀。
周雨信本已闪开华云霄的横劈,听到乐川开口,赶忙回身趁此间隙朝华云霄刺去。
岂料华云霄用长刀挡下乐川竖批刀势的同时,朝后踢出一脚,正中周雨信胸口,周雨信飞出数尺。
周雨信、乐川与华云霄有来有回过了十几招,乐川时而唱《天女散花》,时而唱《赤壁》,东一句《牡丹亭》,西一句《桃花扇》,华云霄唱一句,乐川便接一句别的戏曲来将其打断。
本来招式凌厉、动作迅猛的华云霄在乐川胡乱唱戏干扰之下,出招变得杂乱无章。
本来竖批周雨信的招式由于心神不宁,出招时改成直刺,本来刀柄横扫的招式,到了乐川面前变成了向下斜打,被乐川轻易躲过。
但乐川也由于需要张口唱戏,中气受到影响,出招有气无力,可以说是三人心猿意马地在胡乱过招,难分难解,不论哪一方都很难取胜。
周雨信不得不佩服乐川的聪明,若不是唱戏干扰华云霄,别说自己与乐川合力与这华云霄对拼,就算再来两个乐川也不是他对手。
周乐二人身上早就被华云霄大刀掠中多处,周雨信因之前受伤过重,体力不支,只好将剑倒插地上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大口喘息。
乐川单独与华云霄过招更是吃力,乐川十分清楚自己与眼前这位耍刀高手的差距,只是自己在利用华云霄每次出招都要唱戏这个弱点对他不停干扰,才能扳回些许优势。
二人酣斗几十回合,胜负难分,在赌场日夜快活而久未活动的华云霄体力渐弱,猛挥长刀将乐川扫开,朝部下所在的方向大喊道:“你们愣着干啥,快来助我!”
然而听荷院门口广场只有他们二人武器对撞时发出叮当的响声,根本无人回应华云霄的求援。
华云霄定神一瞧,他手下百来人早已被横七竖八地堆成一座尸山,在尸山山顶还站着一人,看样子那人似乎已经在尸山上看三位打斗多时。
三人被面前这场景惊得皆是一愣,尸山上站着的那人一袭青衣,面白如鬼,骨瘦如柴,风吹其衣袂时,衣内似乎仅有一副骨架。
华云霄吃惊说道:“财......财福家皆是被你一人所杀?”
青衫者不答华云霄的话,甚至都不看华云霄一眼,双目盯着在一侧的乐川开口说道:“乐川,许久不见,你的武功跟谁学的?真是一塌糊涂。”边说还微微摇头。
此人明明看着很是陌生,却犹如与乐川相识很久了一般,乐川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认识我?你是何人?”
“哼。”青衫者冷笑不答,从尸山飘然而下,顿时身绕剑气,衣服被剑气掀起,有仙人下凡般气势,袖中伸出一柄长剑,直取华云霄。
青衫者身法之快,风驰电掣,刹那间剑尖已至华云霄胸前,华云霄根本来不及躲开这一剑,只好用长刀横档剑尖,长刀刀身十分宽厚,能勉强挡下青衫者的剑招。
这一举动明显正合青衫者的心意,只听得青衫人一声冷笑,向前更进一步,将长剑抵在长刀上压弯。
看到这里,乐川自然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招式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曾想自己再见紫云剑法,依然如此震撼!
长剑被青衫者向下一挑,登云剑势如苍龙出云,弹向华云霄的面门。华云霄大骇!忙仰头躲避,剑尖将他下巴与胡子一并削去,鲜血从下巴涔涔渗出。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华云霄不知所措,忙往后一纵。
岂料青衫者不留他分毫喘息机会,闪身将长剑向前抖出穿云剑式,剑身顿时狂颤,刺目乱光漫天飞舞,千个万个剑影随青衫者剑身飞来,剑锋破势的声音如虎啸龙吟极其刺耳。
青衫人的招式宏大如画,令人眼花缭乱,待乐川反应过来,青衫者的长剑已经刺穿华云霄长刀刀柄,剑身插入华云霄下腹之中,没至剑柄。
华云霄双手紧握青衫者右手臂,说道:“紫......云剑法?我......怎么没见过这招?”此时已是呼吸困难,因为鲜血已涌入喉内,从嘴巴如瀑布般流出。
青衫者盯着华云霄的双眼笑笑说道:“紫云剑法你没见过的招式多的是,只可惜,你已经没机会再看。”
说着,青衫者伸出左手,从华云霄额头上往下一抹,华云霄双眼紧闭,往后仰倒,“咚”一声,与他的长刀一并砸在听荷院门口。
如此难缠的华云霄,被他两招便要了性命,这人武功实在深不可测。
看青衫者是友非敌,站在一旁的周雨信对青衫者拱手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