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我毕业之后第一次见到我另外两位大学室友。我另一位亲爱的室友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即便是时隔两年多,他也和在学校时拒绝众多姑娘表白时一样冷淡。
京爷来的和大强一样行色匆匆,他的身上套了件黑色的短袖和牛仔裤,膝盖上蹭了点灰,可能是刚才在0102号病房找东西时蹭到的,但即便如此的着装和如此凌乱的造型,他也依旧帅得离谱。
不行,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寝室里长得最磕碜的那个的。
话归原题,京爷原名君莫祁,首都涿幽人,和许大强同志一样学的是国画,住在我和李二狗对床,也是个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阔少。大学时他俩手上身上带着的挂饰稍微匀一点出来给我,我能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十几年。这种人能和我这种每个月有十天半月都在吃白水挂面的穷鬼玩到一块,只能说是为难他们两个了。比起我和安灵序,这两人不仅有钱还大方,看我和安灵序两个死穷鬼可怜,经常带我俩去外头打牙祭,偶尔还会打包回来投喂我俩。只能说,我俩在学校里没饿死,全靠他俩救济。
京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医院正门的,他手里捏着一本笔记本,见我和许云渡一起出来,有些惊讶。他微微挑了下眉,然后问:“鱼鱼,你怎么在这儿?”
我终于不用再呼吸室内全是灰尘的空气了,于是心情很好地张开双臂和跟他熊抱了一下,然后开玩笑道:“这不是没钱吃饭接了个大单,知道你在这里,特地过来截你。来吧!干爹!包养我吧!干啥都行!”
京爷已经很习惯我这么跟他开玩笑,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抽出来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我。我没想到他这回玩真的,连忙躲到了许大强身后,让他替我挡住这资本家万恶的金钱攻击。不被权钱所迷这件事,我这个狗东西锻炼了这么多年也,每次都没坚持过三分钟。
大强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直接抽了京爷手里的几张钞票,转过身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很是平静地对我道:“我们的晚饭钱有了,吃什么?”
不愧是大强,状态之平稳,如同水豚,着实令人敬佩。
我见大强看向我,猛地想起来还蜗居在旅馆里看上去十分卑微的李二狗,随口提议道:“我们找家快餐店打包点东西回去才吧,二狗也在。”
许大强同志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他没有意见,只是把钱揣进兜里,看向了京爷。京爷对这个局面已经习以为常,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然后又问了一遍:“鱼鱼,你怎么在这儿?”
君莫祁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为人倒是很固执。今天要是我不开口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能一直问到睡觉前,又或者到了明天时,他还会问,直到我给出答案。我耸了耸肩,也没瞒他,只是简单复述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听我说完,京爷表情没变,只是看向我,最后搭了一下我的肩膀,算作鼓励。
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之后,我们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我和李二狗下榻的那间旅馆。毕竟现在已经快四点了,李二狗一天没吃东西,估计要饿死了。
我原本还在愁这个地方压根打不到车,直到我透过那扇已经被许云渡和君莫祁干开的大门,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那辆军用越野。不愧是他们两个,向来打得都是有准备的仗。而我,开局只有一条李二狗,我俩只会边走边顺,能摸到什么玩意儿当装备全靠运气。我来的时候是悄悄咪咪爬得狗洞,走的时候是跟着他俩光明正大地走得大门。那条铁链已经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切口很整齐,看样子应该是用钢丝钳硬夹断的。
我们三个人走到车边,京爷和许大强却没着急去开车门,他们打开了后车厢。这辆车的后备箱还挺大,应该能横七竖八地塞下五六个我,里面放着一箱杂七杂八的工具和几个大包,还有塞满了半个车厢的纸皮箱。
我比较手欠,顺手打开了一个箱子,往里面看了看,翻了翻,发现里面全是压缩饼干,还有一些罐头和被抽了真空的肉干。这些东西看得我眉心一跳,又翻了翻那堆工具和背包,果然发现了用于压箱底的十几把手枪,都是洋货,价格很贵,我只在很早之前在一个翻肉粽的朋友那里见过类似的。
我突然就想到了上学时看到末世电影,里面的主角也是往车里疯狂塞一些吃的喝的还有武器,然后在僵尸遍地乱跑的世界求得一线生机。可能是翻译问题,又或者那些外国人眼里的僵尸和我们国家的僵尸不是一个物种,反正我觉得我们国家的僵尸还挺乖的,也不怎么会逮着人吃,至少不会在吃人的时候把人啃得稀碎,脑浆鲜血流一地。它们只会把人或者动物吸成干尸,毕竟我们国家讲究的就是一个留全尸。
我心里想着这个,想着想着肚子都有点饿了,就伸手摸了一包肉干,拆开包装,塞进嘴里慢慢嚼,我开玩笑问:“你们两个准备这么多东西,是要去逃荒啊?去哪逃?我也要去,带我一个呗!”
大强同志也在后备箱里翻了翻,翻出来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然后回应了我的玩笑:“没有,我们不是要去逃荒。我和阿祁要进山一趟,安灵序也去。我们两个星期前说好的,他没告诉你吗?”
说句实话,从许云渡嘴里听见“安灵序”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承认我愣了一下。但出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思想,我没细想,只是乐呵着就水把噎死人的肉干顺下去,然后道:“他没说。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出去玩带我一个呗!”
京爷看看我,目光沉沉,他看样子是想摇头的,但是许云渡抢在他面前对着我笑了一下,开口答应了:“可以,到时候带你一起。不过嘛,我们现在要先把你送回去顺便见见安灵序,还要看一下我们从医院里带出来的东西。我知道他这回也跟着你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安灵序一定会跟着我来楚渝,但他俩能把我送回去,这种事情我当然没意见,毕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根本打不到车,所以我愉快地跟在这俩个人屁股后面上了车。
京爷开车,大强坐在副驾驶上,而我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坐在后排优哉游哉地啃牛肉干。
车子开动之后没多久,我的手机彩铃响了。李二狗给我发了一条简讯,问我到哪里了,都走了两三个小时了,别是不在人世了,到时候还要他来收尸。
看样子李二狗现在是活了,都有劲调侃我了。
我思考了片刻才回复他,让他滚边呆着去,顺便告诉他晚上吃快餐。李二狗没再回我,可能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京爷开车很稳,不像我,当年从军部那里把驾照拿了之后,那张证那么多年就一直是个摆设。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没钱买车,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也不爱出门。这搞得李二狗刚和我做了一年大学同学之后,就对我说我像个老年吸血鬼,万年不晒太阳保平安。
坐车和坐摩的赶路的感觉截然不同,我这回保全了屁股,而京爷在耗费了大量的汽油之后,终于在我七扭八歪地指挥下,把车开到了我和李二狗下榻的旅馆。
李二狗同志难得有良心这东西,他坐在旅店门口摆着的塑料凳上等我,要不是他目光放得老长,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我就信了。见我从一辆不认识的车上下来,他愣了一下才迎上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鱼鱼,咱俩这才不见两个钟头,你就被富婆包养啦?怎么样?一夜有多少钱可以赚?”
我忍住想要撬开他脑瓜看看的冲动,刚想说话,身后的车门就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我回头一看,大强和京爷已经下车了,京爷的手还按在车门上,这俩人同时挑了下眉,对着李二狗露出来一个笑脸。
李二狗这人人来疯。一看见两个这么大的熟人杵在那儿,当即笑得更灿烂了,双臂一张,绕开我就冲着我后面那两个走了过去,然后我就看见李二狗兴高采烈地拥抱住了他俩,顺便揩了一把许云渡和君莫祁这俩个兔崽子的胸肌。只能说这个打招呼的方式或许在旁人看来很神经病,但在我们寝室里,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算在普通事件中的一列。
不愧是他们仨,玩得真花。
我常常会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加入不了他们而感到庆幸。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京爷也会跟着许云渡和安灵序胡闹,但是我很为我自己成功让他们放弃把我拖进厕所这个想法而高兴,遂为自己记上一笔功德。
算了,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事到如今,我决定等会儿回去就开始整理今天在精神病院里看到的东西,我直觉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应该很重要。
等他们三个人一起从厕所里出来,我是彻底饿了。京爷去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我们四个就近找了个大排档吃饭。因为京爷贡献的饭钱,我有幸见到了我入夏以来看见的最荤的一顿饭。这也是我们四个毕业之后那么久第一次见,酒肯定要整上,于是李二狗和许大强喝白的,京爷喝啤的,我在那里疯狂吃肉。
李二狗和许大强这俩喝酒狂徒同时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干了个杯。还是人京爷比较好,给我整了几瓶冰的甜牛奶摆我面前,虽然这看上去更侮辱人了,但是没关系,冰牛奶超好喝,我超爱。
于是三人举酒我举奶,好歹是碰了个杯,算是完成了这场聚餐必要的仪式感,紧接着我吃下了今天的第五块糖醋排骨,虽然菜刚上来没到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