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皮俑歪了歪头,似乎是对我的不吭声产生了疑惑,它语气算不上凶,甚至带着一丝小孩子的天真和稚气:“爸爸,你为什么不理颂颂?是颂颂穿红色的不好看吗?”
乖崽,我也很想理你,但是你这破皮怕不是一穿衣服就勒烂了,现代的蚕宝宝可比你那个朝代的蚕宝宝吃的好。
我在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着手去摸它毛发稀疏的脑袋,这人皮俑年代久远,稍微一用力毛发就簌簌往下掉,还一按一个坑,只不过这个小孩没感觉,依旧仔细地盯着我,甚至还伸着脖子在我手心里蹭了蹭。我又细细端详它一番,才道:“囡啊,不是你穿不好看,是这里光线不好,你爹我瞎了,看不清楚,你把安灵序叫过来,我俩一起给你挑衣服。”
这人皮俑估计是第一次被人骗,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它的下巴一卡一卡地转了九十度,接着向后仰倒,对着暗处轻轻地喊:“妈妈,爸爸找你。”
我一愣,猛地一抬手电筒,直直地往小孩皮俑看的方向照,只见一个和它相反性别的女人皮俑正用四肢趴伏在墙壁上,那女人皮俑的身上还长了一节非常粗的尾巴,就像一只正在蜥蜴。听见小孩皮俑的声音,女人皮俑以极快速度从墙上爬了下来,最后用双足站在地上,走到了小孩皮俑身边。女人皮俑看上去比小孩还要古老,不仅四肢残缺不全,就连破碎的地方也沾着绿色的青苔,我对皮俑的妆容没什么研究,分辨不出女人皮俑脸上妆容是什么朝代的,但女人皮俑的眼睛很特别,是由三枚铜钱组成的。这女人皮俑居然是重瞳,挺好,很有帝王之相。
女人皮俑见我看它,居然咧开嘴巴,对着我诡笑了一下,有点子好看,依稀还能看出来生前是个美人,只是它发出来的声音依旧是安灵序的,这让人非常萎靡不振。女人皮俑在那里安慰小孩皮俑,我趁机摸了摸藏在后腰的枪,还在,我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担心起来,不知道没有开过光的洋枪能不能当本地火枪用,实在要是没法驱鬼,那我只能变成鬼了。
我深吸一口气,紧跟着女人皮俑的动作拍了拍这小孩皮俑的脑袋,看久了这俩玩意儿其实还行,毕竟都是真的人皮,就是这个环境怪了点。我小声和小孩皮俑打商量:“乖囡啊,你不能穿红衣服。”
小孩皮俑一下子把头转向我,又把头转了三百六十度表示自己的不满,它的态度很坚决,声音有些尖锐变形,它尖叫一声:“颂颂要穿!”
我掏了掏耳朵,对这小破孩子的尖叫声不屑一顾:“你不能穿。”
小孩皮俑顿时尖叫得更大声了,我拍了它的后脑勺一下,它的脑袋整个瘪下去,但很快又回弹了。它被我拍了,很委屈,像一个正常小孩,声音也又开始变得像颂颂:“爸爸不喜欢我。”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红色衣服是条裙子,你是个男孩子,不能穿裙子,”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着又拍了一把它的后脑勺,这手感真的很像泄了气的皮球。我被这个想法逗乐,心想我以后一定不会是个好爹,接着指了指站在一旁死盯着我的女人皮俑,“你要是穿了,你妈会不喜欢你的。”
突然被点名的女人皮俑眼神分别在我和小孩皮俑身上游移,它的眼瞳转动了一下,最后又咧开嘴,附和我:“你爸爸说的对。”
小孩皮俑被它妈说服了,它不再尖叫,安静了下来,它转头向女人皮俑求证,我趁机把别在后腰的枪摘了下来。
我笑着看它们两个皮俑对着我表演母慈子孝,然后左手猛地一扬往着小孩皮俑泼了大半瓶早就握在手里的二锅头,接着对着小孩皮俑的腿连开两枪。也顾不上会不会再把左手压断,我脑袋一空,反应过来时已经往旁边滚了两圈,那小孩皮俑很快烧了起来,散发出一股皮脂燃烧的焦糊味。女人皮俑反应快点,迅速退开,但它身上也沾了二锅头,火舌顺着它的手臂往上爬,等它想打滚着灭火时,它的整个身体也已经燃烧起来。
我挪着屁股离这俩远点,翻身爬起来时还不忘抓着包走。小孩皮俑跌跌撞撞地想朝我这边走,但没两步它就化成了灰,而女人皮俑在发现灭火只是徒劳后只是趴在地上抬头看我,在冲天的火光里它那三枚由铜钱制作的眼睛格外明显,一下又一下划过金属的光,中间空洞洞的,格外诡异。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火没有持续多久就灭了,我听见铜钱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响,空间很快又归于黑暗,只剩下摔落在旁边的手电筒还在安安静静地散发着白光。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手电筒和那几枚铜钱被我捡了回来,我翻了翻包里余下的照明工具,除了剩下的两只手电筒之外,还有一些电池,几发照明弹和闪光弹,以及三盒火柴。看样子这现代科技的电是省不下来了。叹了一口气后,我把枪别回腰间,又把我花大价钱特别订制的白刀抽出来握着,在原来别白刀的地方插上不知道是哪个逼玩意儿塞给我的土地雷。虽然这玩意儿我又不会用,只会把自己炸死,但好歹也能壮胆,大不了我和敌人同归于尽。
我把毛衣的领子拉上来,大致遮住口鼻,便开始颤颤巍巍地抬着我隐隐作痛的左手干活。其实这台手电筒的光线很散,好处就是照得远,我大致打量了一遍这个地方,又用我浅薄的墓葬知识分析了一下,推测出我现在应该是在地宫。
我知道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但是这些个玩意儿真不在我的涉猎范围内,我就知道一个前室和后室,怎么分清楚师父也没教啊!不说了,说多了满是辛酸泪,想许云渡他们的第一秒,要是他们三个在,别说是分前室还是后室了,这墓的妈估计都能被他们几个捣鼓研究出来。
没什么时间天马行空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颂颂和安灵序,安灵序不重要,重点是颂颂,她要是出事了,我就要和贺昼还有虞鸢以死谢罪了。
我尝试着呼喊安灵序和颂颂,但没有回应,回头去照来路,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最终只能决定向前走,最后再走回头路,赌的就是一个万一,大不了就是赔贺昼一条贱命,我下去再给颂颂当牛做马。
我深吸一口气,把目光落在地上,脚下的平台不大,也就四五米长宽的样子,建这里的人在平台周围造了个扶手,不过经过这么多年,那些木头早被腐蚀完了,一捏就碎。这个地宫是下沉式的,挖得很深,最起码四五十米,面积也极大,手电筒只能照亮一半。坑里有些裂开的土人俑,做成了娘子军的样式,从碎裂处看进去全是黄泥,不过这么久了,估摸着即便是活人浇白骨也融化完了。平台两边有旋转楼梯可以往下走,那些倒是石头雕的,我跳了跳,觉得没问题才试探着往下走。这楼梯很长,靠墙那边雕着些用以装饰的墙画,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看着眼熟,我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