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年3月21日
格陵兰岛,西西缪特,罗氏公司
风雪拍打着研究所的玻璃,白炽灯的冷光在黑暗中摇曳,实验室内毫无生气,只有冰冷的钢铁和设备的嗡嗡声鸣。
埃里森摸索着来到办公室,他在椅子上瘫坐了一会,然后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以及一支黑色钢笔。
“贾维斯,将GPCD4T-235项目的实验数据汇总,然后发给我。”
“好的,谢里夫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电子脉冲提升专注力,参数与之前一样:30赫兹,β波”
“不必了,我想我是时候该睡一觉了。”
埃里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又干又涩,让他难以张开与闭合。
“有需求通知我,我随时都在。”
埃里森闭上双眼,手指划过钢笔的金属外壳,上面刻印着的一行小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For Ellison·Sharife,Dual PhD in Biology from Harvard and Astronomy from MIT”
埃里森甩了甩钢笔,在草稿纸上潦草划了几下,直至出水流畅。
他双指交替翻阅着纸页,笔记上密密麻麻填满了黑红双色笔标记,埃里森翻至新页,认真写下:
“进化试验日,第35天”
“第235次新GPCD4T细胞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实验利用cas19敲除Oxt4与Fox2双端化基因,利用CPIT在端粒末端插入TSp53基因……”
“培养条件:极端等级Ⅴ。具体参数如下,温度:95F,湿度:100%,气压……细胞呈现静息状态。”
“十天后尝试用10μA微电流刺激唤醒,细胞有趋光的微弱生命迹象,培养条件重新修正。二十五天后,也就是今日,很遗憾,所有实验样本均已死亡,细胞成团形成细胞簇,枯萎从边缘蔓延,在此之前没有展现出任何独立的个体生命表征……”
埃里森叹了口气,用笔尖敲了敲桌子,他思考了片刻,继续写道:
“当环境恶劣时,细胞倾向于关闭和外界的交换,从而进化为独立个体,追求永生。基因编辑,辐射,环境诱导,种种方法都尝试过了,但是依旧没有丝毫进展。我可以清楚感觉到,那就像是一个障壁,绝望地隔绝着我与造物主。”埃里森最后几笔写的沉重又潦草。
“谢里夫先生,实验结果怎么样?”夏奈·多德不知何时来到了屋内,她总是神不知鬼不觉。
埃里森放下手中钢笔,看向不远处柜台前的少女。
一件黑色皮夹克加红色牛仔半裙,长筒皮靴,腰间用黑色丝带勾勒曲线,头上戴着红色贝雷帽,金发碧眼,面庞精致地像一个洋娃娃。
“真是糟糕透顶,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欺骗了一样,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的脆弱。”
夏奈端着一杯浓郁香气的咖啡,漩涡中插着一根金属制药勺,隐隐有电流放出。
“夏奈,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敲除了嗜睡基因,这种容易成瘾的东西完全令我提不起神来。”
“您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息了,给,暖暖身子也好。”
夏奈依旧将咖啡端至埃里森的面前,并示意埃里森双手捧着茶杯,暖意在手指间环绕,埃里森深呼一口气。
“谢里夫先生,我想您是太心急了,就算是想唤醒烙印在生物体内基因深层的,或者说是未知领域中的生存法则,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埃里森看着日历上被红色圈画着的6月31日最终日期,焦急说道:
“时间,夏奈,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若是再拿不出良性结果,我们就要……”
埃里森合上笔记本,小心将它塞进一摞书籍的中间,字迹虽潦草,但是可比电脑里的数据重要得多。
“或许您太执着于生命体本身,太过沉迷本质不见得是好事,谢里夫先生,您需要一些外界因素的指引,比如天上的极光。听说今夜格陵兰岛夜空会出现不同寻常的极光,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外界因素……”埃里森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说的没错,我想我们应该去西西里来杯夏布利。”
夏奈笑了笑,无论埃里森是否听完自己所说的话,亦或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总之他是出去了,她的目的也便达到了。
埃里森嘴唇沾了沾杯子边缘,然后站起身来,披上厚重的羊毛大衣,穿上皮靴,围上格栅围巾,带上宽檐礼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埃里森出了门,他将夏奈描述的极光抛掷脑后,径直跑向风雪半掩下的西西里小酒馆。
西西里小酒馆距离罗氏研究所只有百米的路程,此时的风雪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西西缪特仍像冰窖一样寒冷。
埃里森推开酒馆,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风干腥肉味和发了酵的酒气,屋内堆满了空荡荡的酒瓶子,很难有落脚的地方。
酒馆的中心是一座大壁炉,火焰散发柔和的橙色光芒和微微的劈啪声。
壁炉周围的砖墙上挂着几幅描绘从前乡村风景的油画以及拙劣模仿的《星空》与《日出·印象》,这种中世纪的小酒馆与机械和智能的现代生活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