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到第二日早上。左善起床后，就随着李老头数出今日要发放的役具“我们这山头主要是挖运泥石的，所以我们库房都是箢箕，锄锹。每日卯时每个什长会来领两个箢箕，两把锄锹。他们按序领取，你不用知他们叫什么，只用知他们序数就好了。”李老头一边带着左善查看役具一边说道：“到戌时收工晚食前，每个什长也会把役具送回，你只需核对卯时领取的数和戌时还回的数一致就好”

“那要是还回的数有缺失呢？”左善问道

“要有缺失你就记上，假日五日内就没有归还你上报这边的库丞就可以了，自然有人去问他们讨要”李老头继续说道：“要是有破损的役具你也记录在案，至于是真的破损还是他们故意损坏的就是我们说了算了。所以你别看我这个小老儿看个库房，这些人也不敢对我不敬的”李老头有点洋洋自得

这时屋外的什长已经在催促了，李老头打开库门对着左善说道：“等下我喊序数，你在每个序数后面作记号就行了”

然后转头对着门外喊道：“一个个来，今日我来发放役具，报一个进来一个”

“一什长”李老头看着这什长拿走两个箢箕，两把锄锹后点点头，左善则在竹简一什长后面“出”的那一列打了个记号。“二什长”……就这样李老头报序，左善记录半个时辰后所有什队领完了役具

“还是两人这样发放好，这帮小子才不会多拿”李老头看着剩下的役具说道

“多拿？为何要多拿啊”左善有点好奇

“一什十人，按规定只有两个箢箕，两把锄锹，那剩下四人只能用手搬挖，多拿一把役具就可以省事很多”李老头说完就往库房另一屋走去，左善跟在他身后，到另一屋里大多是损坏的役具

“这些损坏的役具，也要我们修葺”李老头坐了下来拿着一旁的剪具开始忙活起来，左善也跟着坐在一旁有样学样的做了起来“能修的就修，不能修的报库丞就好，库丞是个好说话的人”

到了戌时，还是和早晨那样李老头喊个序数，左善就在“归”那一列打个记号。如有哪什归还的役具有缺失，则在“缺”这列写上

二人忙完已是天黑，左善坐在一旁翻看着之前的账簿竹简，李老头则准备煮粟粥做晚食。

“李老汉，晚食煮好了嘛？”屋外传来了李婴的声音。刚说完他就已经推开了屋门，进入屋内后一直瞟向铜釜处

李老头没好气的瞪了李婴一眼“今日就只有粟粥，没有肉”李婴有些失望的嘟囔道：“放着上供呢？要是祖上有灵，我们父子俩也不会在此处了”

李老头听到他如此说气不打一处来，举着勺就冲着李婴的屁股踢了一脚：“就知道吃，就知道吃，看你这样当初教你从一数到十你学了三个晚都没学会，不然你也不要去做那劳什子的苦功”李老头的口音带着秦地特有的腔调，左善听着觉得有些有趣

“你自己就识那几个数，再说识字有什么好的，在这样的地方识字有个屁用。我可是要立军功的人，可不想做一辈子的奴”李婴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服气的语调

左善见这对父子还要继续犟嘴连忙道：“李叔，你就去切点腊鸡肉，我家中时常会送来不用省”

李婴听到左善如此说顿时喜上眉梢“就是就是，老汉你快去切点”然后转头对着左善道：“左兄听口音不是秦人吧？”

“我来秦地已经有几年了，以前是在彭城”左善微微笑道。

听到“彭城”李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彭城那是在哪啊？不属于秦地嘛?”

李婴从小就在这骊山上不知道彭城也正常，左善也正好没什么事就和李婴开始叙说关内、关东、还有以前的六国之地。当李婴听到始皇帝横扫六合时眼中泛出一丝向往之色忍不住道：“可惜我晚生几年，不然我现在起码有个大夫爵位”

“现在天下太平，还做你的春秋美梦呢”这时李老头端过来两碗粟粥道，李婴嘿嘿一笑接过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左善慢慢的喝着粥汤心中想着：“天下太平？还不知能太平多久”

这样日复一日，一晃到了深秋。左善也适应了在骊山上的生活，左叟每隔数日都会托夫长给他带些衣服肉食。只是这些吃食大多入了李婴的五脏庙，左善也不甚在意

这日左善和往常一样从床榻上起来后，已能感觉到一股寒意。穿好衣物后，发现平日早该起的李老头还躺在榻上。左善走到李老头的塌前，发现他背对着左善抱着被褥在瑟瑟发抖。左善轻轻的推了推他：“李叔，你怎么了？”

李老头翻了个身，左善才看到他脸色已经煞白，额头上还冒着虚汗。用手摸了摸他额头感到很烫手：“李叔，你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