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的便宜老爹和便宜老妈，已经打定主意让他进炼钢厂当工人了，这要怎么拒绝呢？

还没思考出策略，周灿衣服已经脱得溜干净了。

感激原主从小是个顽皮的主，没有留下什么肚腩，几块腹肌清晰可见，很对得起这张脸。

不过这年代，想要当个胖子也确实有难度。

周灿把换衣柜锁好，将钥匙手牌往脚上一套，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到水泥池子旁，一路上各种羡慕的声音不绝于耳。

东北人讲究先泡后搓，因为天气寒冷，皮肤干燥，不泡的话，很难把皴搓下来。所以澡堂子里必备热水池，水温常年40多度，泡的时候先泡脚，等习惯了温度再慢慢进池子，坐在里面，水面外只留个脑袋。

等脸被憋红，身体热得实在受不了，再从池子里出来，用水冲冲身子去搓澡。

这一搓，往往就是大片大片的白皴灰皴掉落，要是有条件，也可以加醋，加盐，加牛奶，加红酒搞个特殊的搓法。

当然，这是后来衍生的，现在还没有。

而且对于洗澡，东北人也有说法，比如年前必须要洗一次澡，搓一搓，这样才算是做好了过年的准备。

这也是眼下澡堂子人如此之多的原因，那水池里就像是下饺子一样，硬是挤满了，搞得周灿不得不只泡了几分钟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一边淋浴，周灿一边继续想对策。

想着想着，旁边忽然有一声招呼响起：“嘿！灿哥！”

周灿回头，发现是个瘦高的，同样留着鲻鱼头发型，嬉皮笑脸的年轻人，一眨眼，就从记忆里调出了这小伙的名字。

“哟，华子，你小子也在啊。”

邹光华，他的死党发小，两个人一块儿长大，从小一起偷邻居家的鸡蛋，上学后一起打架，长大后一起游手好闲，关系很铁。

“我本来想下午来的，结果我爸一大早就把我扇醒了。”邹光华蹭着周灿的淋浴头，边给自己打肥皂边说道：“对了，灿哥，我听我爹说你过年后就要进炼钢厂了，到时候咱俩一起？也有个照应。”

周灿把头发往后捋了捋：“我不打算进厂子了。”

“啥？”邹光华顶着满脸白色肥皂沫，疑惑道：“那你准备干嘛？”

“出去闯啊。”周灿一本正经回答。

邹光华瞪大眼睛，急切的小声道：“出去闯？你疯啦，那都是劳改犯才干的事儿，你不怕你爸揍死你啊。”

他说的正是东北现状，即便现在已经有了万元户的说法，做小生意也逐渐摆脱了投机倒把分子的帽子。可在东北人眼中，只有找不到工作的劳改犯，才会去做生意。

正经人谁不是在厂子里端铁饭碗啊！

尤其在东北，在这个共和国长子的地盘，钢厂子弟才是最吃香的。你要是相亲时有这么一层身份，排队的姑娘能从鞍山排到法国，那真是不愁娶老婆。

所以邹光华对周灿的想法很诧异。

可他见周灿表情淡定，又好奇的凑过来：“你爸同意了？灿哥，你咋说服他的？是不是有啥其他更好的工作，这不得带我一个？”

虽然铁饭碗很香，但年轻人嘛，都有一颗不安于现状的心。尤其是他们这一批人，正值改革开放，西方思潮涌动，杂志电视电影啥的也都渐渐普及，满脑子都是新鲜玩意，更是不想循规蹈矩。

周灿笑了笑：“你也想挣大钱？”

“废话，谁不想当万元户啊！”邹光华狠狠搓了一把脸，他最近看报纸发现不少万元户的事迹，一直很羡慕。

“万元户？小了，格局小了。”周灿说话时没看着邹光华，反而一直盯着不远处的杂志架，那是澡堂子购买的杂志，每个月更新，专为各位洗澡的男女老少解闷用。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架子上看到了一本熟悉的杂志。

“小了？咋滴，灿哥，挣多少是多啊？三万元？还是五万元？”邹光华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灿撇撇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想挣钱就得先解放思想，小同志！”

“嘿，周灿同志，解放思想也得实事求是啊，在咱们这旮沓，哪有比工人更好的工作啊？”

“局限了吧，华子。想挣钱，你得放眼全国。这样，你先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挣钱的法子。”

周灿边说边走到不远处的杂志架子旁，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本印着济公游本昌剧照的杂志。

上面四个大字《中外电视》立刻映入眼帘。

“啥忙？”邹光华光着屁股跟了过来，也不管二人的淋浴头被其他人占用。

周灿翻了翻这本82年创刊，最开始叫《电视文艺》，后改名为《中外电视》，又在1991年改为《中国电视》的杂志，扫了眼里面的内容和最后一页的地址随口回道：“帮我寄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