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寒塘路,烟花一半醒。
姑苏最风流的地方是寒塘,寒塘在姑苏阊阖门外。
阊阖门外四水交汇,远接运河,水路四通八达,南北货物堆积如山,酒肆楼阁云集如锦。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说的就是古代海鲜交易的等价关系,一刀币一顿。
阊阖门外刀币无数,自然烟花无数,可谓“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楼上楼下,水东水西,流淌着人间一二等的富贵风流。
寒塘在前朝便闻名四海,史书记载,数位大崇皇帝南下体察民情,抽查失足妇女的专业素养,大崇废帝更有“此间乐,不思归”的笑语流传坊间。
皇帝带头冲锋,谢嘉宾一介平民,又近水楼台,怎么抵挡?
谢家在阊阖门内,离寒塘不远,他吃了午饭,偷摸出门被谢嘉鱼逮了个正着。
“去哪?”
谢嘉宾挺直了腰杆,摸了摸肚子,“久坐伤身,出门消消食。”
“有钱吗?”
“消食要什么钱?”
“给,十两,这个月没有了。”
“姐,你真是个好人呐,那我去瞎逛逛,给你带点好吃的?”
“少收你几两银子,她们要挨骂挨罚。”
“这……”原主还能白嫖?呸,渣男,人家赚点辛苦钱容易吗!
“这什么这,不要还我!”
“天气真好,唉,柳卿士来了,我走了啊。”
“先走一步,寒塘汇合!”
柳卿士穿着一身浆洗得泛白的青衫,扒开行人,气喘吁吁地跑向城外,后面三四个小厮举着借据玩命追赶。
“寒塘那么大,哪儿碰头啊?”
“淮扬富商那园子后门!”
老规矩,一刻半钟后,谢嘉宾在前门碰到了弓腰大喘气的柳卿士。
柳卿士一表人才,要家世有才华,要模样有才华,就是没钱。
柳家祖上是富商,阔过,后来祖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拜了个儒士为师,天天习文,文艺值蹭蹭上涨,财富值哗哗凋零。
到了父亲这一辈,才华有了,名气有了,钱没了,四进带花园的大宅变单家独院。
到了柳卿士这儿,隔三差五去当铺,被人追债是日常。
“还玩声东击西这套,柳卿士还钱,现在还利息打八折!”
柳卿士一把拉着谢嘉宾冲向园子的砖雕门楼,“让开,我是笔法入神柳卿士,他是青楼之友谢嘉宾!”
“……”
看门豪仆挡住了追债的小厮,前院里一素衣小婢领着两人绕过七窍玲珑石影壁深入宅院。
“这大园子不是那淮扬富商的吗,怎么改名叫了怀玉院?”
“你没听说?那厮经营盐业,盆满钵满犹不满足,竟暗地里贩卖私盐,吐了十几万两银子出来,一时现银不够,卖了园子,不知道那清倌人买下花了多少。”
“就这园子,过夜费怕要百两起步。”
谢嘉宾展现了原主的专业素养。
“所以咱们得努努力,别让她抬高了身价,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谢嘉宾十分赞赏好友的观点。
努力,奋斗,把价格打下来!
过了几进宅院,到了临水戏楼,楼里的人都溢到楼外了,热闹热闹,推推搡搡,还有被挤落水的倒霉蛋骂骂咧咧。
“让让,让让,我是笔法入神柳卿士。”
柳卿士高喊,根本没人鸟他。
名气有待提高啊,谢嘉宾有心喊一句“我是青楼之友”,没敢,要脸。
正挤着,听里面嚷嚷着:“是李横波,李横波出来了,快让让,莫唐突了佳人,谁,谁顶我屁股!”
人群里分出一条路,四名豪奴左右护持,一名美目流转的佳人盈盈出了门。
柳卿士踮起脚尖,满脸潮红,兴奋高喊:“横波,我在这,兄台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