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朝后,直奔皇后的慈宁宫而去。
“你说这个柏清玄,当初他提新政的时候朕就不同意。如今半年过去了,也就把几个小官狠狠整治一顿,闹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国库一分钱增收也没有,还害得朕失了人心,这算什么事?”
皇帝斜躺在贵妃榻上,喋喋不休地埋怨。寝宫里烧着地龙,十分暖和。
“还请陛下息怒!”
皇后侧身坐在贵妃榻边沿,给他揉着胳膊,面带浅笑。
“依臣妾来看呀,这柏清玄就是太年轻,少不更事,资历尚浅,好多事都拿捏不准轻重缓急。”
她手下力道温柔,皇帝倚在榻上十分受用。
“论才学,他柏清玄堪称一绝;可论实政,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他骂得厉害,面上微微泛红。
“枉朕将内阁全权交予他负责,却半点成效也没有!朕可真是悔不当初!”
皇后闻言,忍不住扯嘴讪笑,“可这也不算大错,陛下若想裁撤他,恐怕还得寻个其他由头。”
正笑得恣意,一抬眼瞥见门外立着一道窈窕身影。
“不,朕并非是想撤他的职,”皇帝收敛怒意,“只是气他不过罢了!”
“陛下消气,”皇后假意安抚,“首辅大人行事确实冲动了些,可也强过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不是?”
“嗯,有道理。”
皇帝伸了个懒腰,半垂下眼皮,脸上带着浓浓倦意。
今日初一,昨夜辗转难眠一宿,生怕百官会在早朝上刁难他。
寝殿里香气四溢,淡雅中带点甜腻,他不觉合上眼皮。
皇后手下的力度慢慢减轻,柔声细语道:“陛下,臣妾听闻威北将军叛国通敌一案已然定谳,那蓝氏余孽叛逃在外,尚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臣妾细想之下觉得此事事关国本,不可掉以轻心啊!”
“嗯,朕也如此作想。”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臣妾在想,威北将军手握兵权割据一方,年年召他回京都以各种理由推辞,恐怕早已生有二心。且边关贸易繁盛,他若与朝中官员有所勾结,通过皇商渠道牟取暴利,只怕这些年来早已敛财颇丰。”
“所以朕才气不过,褫夺了他的镇远侯爵位,”皇帝闭着眼,低声说道:“不仅如此,还下令将蓝家满门抄斩。”
皇后面色微动,轻声问道:“那陛下可有从将军府中抄出些东西来?”
“并没有,”
皇帝收回托着额头的手,索性平躺下来,懒洋洋道:“起先,朕也以为抄了将军府能收获不少好东西。可他们却告诉朕,将军府不仅没有私藏银两和珍宝,连本账册和书信都没有。”
“这……”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欲言又止。
“你说,蓝甄在边城一待就是一十二年,期间就真没同任何官员有过私下来往?”
皇帝悠悠问道。
“臣妾也觉不可能,”皇后停下手,“无论如何,蓝甄在朝中必有一两个交好的,能时不时知会他一些朝堂动向。”
一面说,一面示意一旁的宫女抱来一床毯子,轻轻盖至他身上。
“怪就怪在这里,朕害怕啊!”
皇帝忽然睁开双眼,眉尾低垂着,好似一只受惊的鹌鹑。
“正如皇后所言,这些年他一定有在暗地里规划筹谋,”他抓起皇后的手,沉声道:“此次边城失守,恐怕只是他与鞑子之间偶然发生的一次龃龉。如今他是死了,可这交易还在,朝堂内外有的是人顶替他与鞑子继续往来。”
皇后眉心微蹙,附和道:“陛下英明,妾身也如此作想。那孽徒逍遥法外,迟早还会回来联系昔日党羽,继续出卖我信朝军事机密。”
皇帝握紧她的手,眉目含情。她微微倾身正视他的脸,发髻上镂空飞凤金步摇轻轻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