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本官此番登门拜访,是想与大人商议一事”
厅堂里,柏清玄微微侧身,看向主位上的京兆尹。
“柏大人但说无妨,”京兆尹神色一凛,轻轻放下茶盏,道:“下官洗耳恭听。”
“武家卖田一案,大人该已收到利息欠款字据了吧?”
柏清玄淡声问道。
京兆尹谨慎颔首,“嗯,是。”
柏清玄轻笑,道:“那依杨大人所见,那些农户可有能力偿清债务、购置良田?”
“这……”京兆尹迟疑片刻,才道:“依下官看来,每份买地契书上涉及的田产面积并不大,那些农户也不一定真没办法买下田产吧?”
“好,”柏清玄挺正身姿,正色道:“既然杨大人认为买田契书真实有效,那按契书所写,所有农户在武家的借款俱已偿清,又何来利息未还一说?”
“柏大人所言甚是。”
京兆尹抚掌一笑,转口道:“可武家呈上的利息欠款字据并无问题,若那些农户果真偿清所有债务,为何没有及时销毁这些字据?且利息数倍于本金,下官认为,或许那些农户是故意否认……”
“杨大人!”
柏清玄忽然提高音调,打断他的话。
“在下听闻杨大人上任两年,京畿地区从未出过重大冤案,今年户部考课,杨大人若能评得良好以上,便可留任京兆尹。若被评为不合格,明年就得贬官偏远州府。”
他顿了顿,沉下目光。
“杨夫人出身京城书香门第,与大人一向琴瑟和鸣,若大人被贬官,按朝廷规定,官员异地赴任不可携带家眷。届时骨血分离,杨大人于心何忍?”
京兆尹心内骤然一紧,喉咙隐隐有些发干。
他抬眸,觑着柏清玄道:“柏、柏大人,您说这话是何用意?”
柏清玄浅笑,继续说道:“两年前,杨大人将将上任,京郊天水村便出了一桩人命大案。一户农家十余口人一夜之间命丧火海,其亲朋好友状告武家暴力抢夺田产,杨大人可还记得是如何断案的?”
“下官……”京兆尹声音颤颤,“下官隐约记得,那次火灾是意外……”
“可后来那十余名死者化为怨灵,在村子里行凶伤人,”
柏清玄步步紧逼,不依不饶,“杨大人明知有冤,为何草草了结此案?”
“柏大人,非是下官渎职。只是此案早已和解,武家又请来风雷堂堂主,用高等法器封印了怨灵。”
京兆尹抬手揩了一把冷汗,躬身道:“柏大人,天水村火灾案已然收尾,闹事的怨灵也受到惩处,此案没有疑点可查吧?”
柏清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不知风雷堂堂主当时供词如何?”
“堂主说是……”
京兆尹的手不住颤抖。
“说是此间怨气难消,且天水村本就地处山谷,寒湿多雾,容易聚集阴气,恐日后再生变故。”
“既有怨气,杨大人就该彻查到底,为亡人洗脱冤屈。”
柏清玄看着他,冷冷问道:“可杨大人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小院静谧,风过无声。傀虫飞过,落入廊庑深处。
“下官未有再查。”
京兆尹又揩了一把汗。
柏清玄别过脸去,望向廊庑外,“若户部得知天水村一案尚存疑点,恐非天灾,不知会不会给大人评一个不合格?”
京兆尹浑身一僵,嘴角颤抖起来。
柏清玄清浅一笑,“想翻案并不难,只需将当年受害者的尸骨挖出来,命仵作重新审验一遍,真相即可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