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爷再次卡点按时上值,不过这次除了给新人带的礼物外,他还派人捆来了别的东西。
戚昀因为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中间显得稍矮,所以站在队列前段。他低头看看地上被扎成粽子的越嵋人,再抬头看看那张似曾相识的、退去酒气后由枣红色变成小麦色的长脸,顿时对无形的缘分有了说不出的敬佩。
“你?”郁晚枫也很是震惊,嘴角带笑地说:“原来是新人,我就说怎么不认识呢。”
戚昀面无表情地朝他点点头。
他不过才离开短短几刻钟,这头子到底是怎么从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变成一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的模样的?
戚昀纳闷极了,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郁晚枫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山鬼子,十分随意地朝他吩咐道:“那这样吧,这个人归你管,查清他早上到底在干什么,就当第一份活儿了。”
众捕快目送他从队头晃到队尾,期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戚昀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站好,在心里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放浪形骸的人能震慑住一群杂七杂八的武夫。
“好了,休息,”郁晚枫检阅完毕,立在队末招呼道,“新来的弟兄们,我懒得再把规矩说一遍了,你们自己问同僚吧,中午吃饭时别走,到我这拿上、任、小、礼、包。”
最后五个字的语调一跳一跳的,听起来像调戏,戚昀本能地预测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能者多劳,谁叫他还没跨进三尺衙大门就恰好撞见上司喝酒,一来就被派了活呢,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猜疑了。
不多时,重新换上一身破布衣裳、低调外出采买的苗凤接到了戚云燕的传音:“在吉祥酒楼发现碎纸一堆,拼起来后是一张完整的‘山神符’。姐姐,他们有病吗?”
苗凤借着袖口遮掩,轻轻笑了一下,在脑海里回应她:“山神符虽然是越嵋凡人引天地精气入体运用一时半会儿的符咒,但代价极大,效果也不太好——他们哪配用精气呢——这多半是走投无路之人的个人行为,不必在意。”
“但他有必要画那么大一张吗?符咒效果如何跟大小又没关系。而且他还带了一些虫尸和兽骨,看起来怪诡异的,我不放心。”
苗凤那只在菜篮里挑挑拣拣的手忽然顿住了:“虫尸和兽骨……这像是鬼气化形所用,难道,他们创造了山神符的新用途?”
“再来一斗玉米,多谢。”她在明面上对卖菜摊主说。
还没等到回答,戚昀那边就忽然切断了传音,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苗凤揣着疑虑,继续慢悠悠地逛菜市。
寻梅酒楼里打杂的人少,因为苗凤不喜欢热闹,而其他人各有各的职责所在,所以像外出买菜托运这种累活只能她一力承担。不过好在她可以用妖力拉着那一大车东西,省了不少事。
“诶,这位娘子,”一位精瘦精瘦的妇人从旁边叫住她,“你一个人拉这么大一车菜,不累啊?”
大澜民风开放,不管是否出嫁,女子都可以自由上街会客,在某方面有杰出才能的,甚至可以入朝为官。但前朝历代的旧习依旧根深蒂固,苗凤对外自称是寡妇一个,且命里克夫,料定走在街上没有哪个男的会主动找自己说话,结果防男忘了防女,还是被问倒了:“这个……”
她摆出一张美丽的笑脸,信口胡扯道:“其实菜底下都是棉花,一点也不重的。”
“啊?但你那车轱辘印子很深呀。”那位妇人不依不饶地探究着。
太平院工程部为了防止京城内扬尘过大,道路上都铺的是细小石子,她回头一看,果然两道深刻无比的痕迹横陈在阳光下。
苗凤脸要笑僵了:“嗯……看来,是有点重。”
她只是用妖力驱动车轮,自己的手不过虚握在车把手上而已,哪来的心思想那么周到!
“力气这么大,真厉害啊,”妇人神神叨叨地凑近,两只黄鼠狼似的眼睛自下而上打量苗凤,“这是什么道士教的法术吗?”
苗凤虽然不会有事没事就对外人说自己老板娘的身份,但她因为时常外出且样貌出众,外加一些有的没的流言蜚语,京城里的百姓大多对寻梅酒楼老板娘到底是谁有了些猜测。她自己并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但戚云燕有心观察,据小戚的说法,大众都认为她就是一个神婆——长相妖艳,行踪不定,身世成谜。
她不会找我要什么求子秘方吧?苗凤紧张地想。
“抱歉,我不认识什么道士……”她委婉地想要摆脱那妇人。
“别走嘛娘子,我是真心想要问问你,你肯定有些神通的。”妇人一路拉着她从道路中间走到街边屋檐下,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她看:“我丈夫病了好一阵子,花了好多钱请大夫,可是都不见好。前几天来了个体面的道士,给咱开了这个方子,你看看可行不?我们家……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苗凤粗略扫了一眼药方,柳叶似的双目登时瞪圆了——药材全是虫子,蝗、蝉、蟋蟀……甚至蜣螂。
光是看了就让人恶心。苗凤强忍不适,正打算把药方递回去,可是转念想到了戚云燕刚给她传的信,动作又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