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雪白的梨树上挂着各色灯笼,映照得整个村子亮堂堂,甚是热闹。夕儿带着沈聆霂,两人远远就看见前方空旷的广场上燃着明亮火焰,村民们正围绕着篝火欢快地舞蹈,孩子们则奔跑着玩闹。阿泉早已蹦跳过去了,夕儿邀请沈聆霂一同去篝火旁。沈聆霂初时放不开,但不久也被夕儿拉着手跳动起来,觉得甚是快活。等两人出了身汗,一旁早有梨花酿准备着,人们纷纷互相斟酒互相敬酒。
“我来我来!”一个满头花环的女子热情洋溢地捧着酒坛子,给大家盛上酒,“谢谢捧场!谢谢光临!今儿个是我的生辰,大家想喝多少喝多少,梨花酿管够!你们的祝福我都收下啦,我也祝大伙儿平安喜乐,长长久久,每天都收获惊喜,每天都有新花样!”
“好!谢谢你的吉言啊!”众人纷纷笑起来,广场上充满了热闹快活的气氛。
那女子到了沈聆霂跟前,笑靥如花,与她一同祝酒:“聆霂姑娘是吧?该是我来招待你。不管你从哪儿来,喝了这碗酒,就是我们的姐妹!别客气,这些酒记得带两坛走,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
她将一串梨花项链挂在沈聆霂脖子上,青瓷碗带着酒香,早已呈到沈聆霂面前。沈聆霂受宠若惊,接过来喝下。这酒不似寻常的酒有股苦涩酸气,反而显得清甜,更如丝绸一般滑入喉咙,还有微微的清凉感,解渴又舒爽。
“多谢——”
“叫我阿韵就行!”
“好,那就谢谢……”
沈聆霂还没称呼完,阿韵已经忙着给下一位村民敬酒了。她又忍不住喝了一碗,毫无醉意,也并不头晕,反而适然,似乎经络都有被打通的感觉。
那女子笑着翩然走了,留下一阵梨花香。
“你们好热情啊。”沈聆霂少见这样的场面,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对上夕儿的眼睛,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样,我就说你能喝吧?”夕儿笑着又抱来一坛,“梨花酿有酒却很少,不易醉,还对脏腑好,我们靠了它才不易生病。”
沈聆霂听说有这样的效用,更觉神奇。夕儿忙补充道:“自然只是强身健体用,也不是灵丹妙药。”
“那么倘若当作饮品的话,一些病人可以喝吗?”沈聆霂问,“比如经脉或是肺里带疾的?”
“放心,只要不是天生不能碰梨和梨花的,都可以喝,里头的酒也无甚伤害。”夕儿明白沈聆霂的意思,帮她盖好两坛酒,让她收进锦袋里去。
沈聆霂本想出资买,可修士以灵石兑换物事,此处却也不收灵石,最终还是欣然接纳。
之后,夕儿又带着沈聆霂漫步在梨花村最为宽阔的路上,路旁都是公示栏,里头陈列了村民们的手工艺品,张贴了诗书画等。这些东西在门派和集市上也有,但已然是少数,在此处欣赏别有一番风味。沈聆霂见村民们极为朴素,却是手艺精巧,饱读诗书,反而觉得自个儿几个俗气起来。因终日忙于提升修为,连母亲和师傅教琴技也是为了斗法,反而失了闲情雅致。她看着来来往往参加歌舞,或是各自玩耍的村民,好奇道:“每次有人生辰,你们都这样热闹吗?”
“看大家自己的心意吧,大伙儿确实爱热闹多一些,不热闹也无妨。”几个头戴梨花环的女子欢笑着走过,经过时同夕儿和沈聆霂打着招呼,时不时变个戏法,皆是同外边的法术一样,只是毫无攻击性。夕儿也折来几枝梨花,递给沈聆霂一些,而后在手上编织起来。
沈聆霂看着这广场和居民房边许多眼熟却说不上来的物事,越发好奇:“你们的日子过得很丰富。”
夕儿不置可否:“咱们贵和阿母确实很爱翻新花样,办事也利索。做完每天的活或是修炼的任务,咱们若是遇到什么节日,抑或是早年流传下来的比赛,她都乐意带大家一块儿热闹一下。”
“那你们除了跳舞、喝酒,还做些什么呢?”
“请人唱戏、说书,或者蹴鞠、投壶、下棋、茶会,也有玩飞花令、作诗赏曲的,好些还是从外头学来的。”夕儿见沈聆霂的神色,好奇道,“难道聆霂姑娘你们不玩这些吗?”
“玩?”沈聆霂若有所思,“我们玩得不多,外头形势不大好,我们必须勤加修炼才行。对了,可以告诉我你们修炼什么法术吗?”
“也没什么啦,都是外面市集上淘来的法术书,练着玩玩怡情养性,也就罢了,与你们是万万比不得。”
沈聆霂听了表示惊讶:“便是这样就能抵抗外面的妖魔吗?”
夕儿只是笑着看着她,不再言语。这时她们来到一座宽敞明亮的房子前,里头似空无一人,又似满满当当。夕儿解释道:“这是我们储备物资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我们继续走吧。”
沈聆霂又看了看:“怎么没有守卫?”
夕儿略有不解:“都是大伙儿一块儿劳作的成果,要什么守卫呢?有什么需要的同贵和阿母说一声,再按需去取就行了。”
沈聆霂不以为然:“虽是这样说,但不乏有些人有私心。”
“那便是他的不是,也按族规罚。不过至今也少有人如此,大家伙儿并不缺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又到了一个广场,远远的,沈聆霂就瞧见一棵参天巨树。同其它梨花树不一样,这棵树上的花一簇簇拥在一起,当中包裹着雪白透亮的果子。沈聆霂靠近后不由惊讶:“人?”
果子中装着的,正是一个个婴孩。沈聆霂不由防备:“这到底是什么?”
夕儿笑道:“别紧张,这是我们的‘生子树’,就和怀孕一样,树上的果子怀的都是宝宝,有些成形的,就快出世啦!”
沈聆霂不由继续靠近,不敢相信:“树如何生人?”
“这就是我们贵和阿母的功劳啦!”夕儿不由回想着,“人生产实在痛苦,我的母亲也是如此。贵和阿母找到了一种方法,让孕气降临至树上。这棵树集结了最精华的天地之气,生出的宝宝都是冰雪聪明的。”
沈聆霂赞不绝口:“敢问是什么方法?我们有位前辈也对此感兴趣,我想替她问一问。”
“这……我却也说不上来,贵和阿母也只说是得了机遇呢,无法言传。”夕儿不由遗憾。
沈聆霂只好道:“那真是遗憾,不过能一睹这奇妙的神树,也是我的好运。”
两人渐行渐远,沈聆霂依然回望着那棵焕发着光彩的树。此时花环已经编成,夕儿将它送给沈聆霂,戴在她头上。沈聆霂在水中看见自己精神矍铄,一双瞳孔熠熠生辉,雪白的梨花映衬着被火光照红的脸庞,她觉得有些陌生。她甚少端详自己的容貌,一时不适应,颇不好意思地走开了,却听夕儿夸赞不停,最终也忍不住露出笑意。二人话语更多起来,沈聆霂谈着自己在山上的生活,夕儿也说着平日的有趣经历。
一直玩到子时,两人终于有了些倦意。夕儿从贵和处送东西回来,邀请沈聆霂再留一晚,明日自己送她到村口。沈聆霂生了流连之意,欣然应下。阿泉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到梨花树下的房屋,灯火熹微。
“聆霂姑娘睡我这儿吧。”夕儿整理着床铺,沈聆霂打了个哈欠,原本已经习惯用打坐代替睡眠,今日生了兴致,想要好好睡一觉。抬头见满屋张贴的书画,不经意看到床铺之外的架子上有一幅熟悉的山水:淡墨著石绿,胭脂点红花,金、银勾线添辉,是东寰一带的风景,笔法甚妙,意境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