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霂被这幅山水吸引,靠近去看,却发现这也不是山水画,分明有针头和线头拖在边上,只是针线极细,一时看不出来是绣品。
“好巧的功夫!”
她今日已不知第几次慨叹了,觉得这幅绣品比今日广场公示橱窗里的更加精美。只是有一处山谷之色显得突兀,墨线过多,与旁的山不同。夕儿指着墙上一幅一样的画解释道:“这原是我母亲的手笔,当时她说一不留神滴了墨,才使那山石显得更黑,可是已经花了很多心力作画,不愿重来,也只好如此。我绣这画本该改改的,可母亲去的早,我倒不愿擅自改了,算是对她的敬意吧。”
说着,夕儿有几分落寞,不久见沈聆霂同样郁郁深思,便不再说这些,熄了灯让她先行睡下。沈聆霂听到夕儿去往隔壁房间,隐约有几句安慰弟弟的话。
“睡吧,爹爹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就回来了,咱们也可以回老家看看。……”
“明天要不你去找贵和阿母再问问?也许信传到她那儿去了。”
“不会的,爹爹会注意那些危险的妖怪的……阿泉,你说我们要不要也修炼呢?万一……好好好,对你来说自然是玩最要紧啦,爹爹给孩子们教书时,就数你最顽皮……”
似乎是姐弟在玩笑,沈聆霂听着心里有了主意。伴着落花和落叶的声音,她见夕儿轻轻开门回来,坐到绣架前穿针引线。那副绣品只剩一点就能完工了,夕儿说今晚就坚持完成一下。沈聆霂看着她一针一线甚是自如,不愿打扰,先睡去,再睁眼时已经艳阳高照。
早饭后,她自愧一日未修炼,应当告辞了。她在锦袋中挑选了一件玄色羽衣送给夕儿,说道:“你我萍水之交,也当礼尚往来。这件黑云鹤氅是非常强劲的防御法宝,只怕世上也难有可媲美的。我出门匆忙,下次有更好的法宝再带来送你们。这里虽没有什么妖邪,但你们若是出山,也总用的着。”
夕儿感激不尽,将那羽衣收下。她挽留沈聆霂午饭不得,便穿过蜿蜒错落的路送她到村口,前方是茂密的梨花林。
贵和、阿韵和几位村民也在村口等候,准备了梨花酒,已经倒好了。几人互相问候了几句,贵和又赠予沈聆霂一些自制的零嘴、工艺品,沈聆霂不敢再要。
“聆霂姑娘就收下吧!”阿韵与夕儿将东西推入沈聆霂怀中,沈聆霂只好不推脱。这时贵和望望天色,似是有些神色变化,嘱咐了夕儿几句后先行同沈聆霂告别了。沈聆霂正奇怪,这时一杯酒便递到眼前:“咱们互敬一杯,有机会欢迎聆霂姑娘再来。”
“有机会,也欢迎你上东寰山,报我的名字,我来一线天接你。”
两人莞尔,酒杯一举,香甜入喉。
今日的梨花酒香更甚。沈聆霂回味良久,与夕儿和村民们挥手道别,御剑离去。
……………………
不知飞行了多久,梨花树渐少,路途越发弯绕。沈聆霂远远望见前方来了一行人,风尘仆仆,他们头上别着怪异的面具,衣衫破败,脸上身上都是伤,好像经历过激烈的缠斗。
他们走得近了,沈聆霂便感觉到强烈的异样之气。她停了下来,见眼前一行人也是一愣,随即有人上前问她道:“请问前方是否有人烟?”
沈聆霂听这陌生口音,并不正面回答,手已是掐诀的姿势:“你们是何人?”
“过路人。”那人抱拳道,“我们刚经历了斗法,受伤严重,希望找一片地方休息调整。”
沈聆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那些人见她并不回答,也不多问,只自己继续前行。过了一会儿沈聆霂回头,就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路缠绕起来,她晕晕乎乎地朝前行。
不知怎么眼前一晃,脚下仍是翠绿山林。她恍惚了一下,四处遥望,只感觉自己好像昏睡了许久,忘了来做何事,半晌才想起来要符箓传音给犭英如和几位同门。
不久收到犭英如的消息:留儿非说那只蓝鸟进了一个满是白花的地方,就是不肯走,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蓝鸟。你又一直未回消息,我也寻不见你的气味,不过刚刚又有了。我们就在你附近,过来找你。
“满是白花的地方?想来是她贪玩,又在胡诌。”沈聆霂叹着气揉揉头,慢慢的清醒,只等陈轩璃和犭英如过来。然而今日天气十分沉闷,大约过了几个时辰也不见犭英如,反而有一股阴郁又燥热之气从脚下传来。时不时有风吹过,也难解不适。沈聆霂放出感知,发现有难以言喻的气息正在逼近此处,头顶威压渐盛,让人透不过气。
她将“断雨”剑幻化出来,紧握在手中。
“是妖吗?可不像啊……何况东寰山有青龙之气,从来没有妖敢擅自踏入此地。”
沈聆霂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之感,只觉身体的血液不够涌入心脏,闷得紧。突然间一股滚烫从背后涌来,随即是剧烈的声音。
她猛地跃开,回头看到一处山林喷出硕大的烟团,向自己涌来。
沈聆霂立刻御剑极速飞向高空,掩住口鼻减弱呼吸,快速引入灵气在全身周转,在身前竖起一道水属性防御障“水幕”。很快就有烈火喷袭至此,幸好她闪避得快,火苗只是擦过“水幕”,发出“刺刺”的响声,连带着一股烟混沌了她的视线。
“霂姐姐——”
陈轩璃的呼喊声在附近响起。沈聆霂循声望去,只见犭英如载着陈轩璃飞速地奔向自己,在浓烟中左躲右闪。她迎上去,一跃跨坐至陈轩璃身后,随即结起“水幕”,指挥犭英如朝高处飞跑。然而漫天的威压让犭英如倍感压迫,速度降低。
沈聆霂发现陈轩璃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煞白:“火……火……”
她忍不住回头,见浓烟之中,有火苗如同蛇一般扭曲,其气味更是刺鼻难忍。东寰山上火属性修士不少,可没有谁的法术有这样的剧烈的压迫感。她渐渐感到“水幕”力不从心,即将被浓烟和蔓延的火势攻破。
“火蛇妖!”
一念出这个词,沈聆霂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耳后“呼呼”声来,头顶已有一片阴影,似乎是一个一个柔软无骨的人,手被拉得无限长,跟没有弹性的和水的面粉一样。这些“人”一忽儿往上飞,一忽儿俯冲向着火之处,却似乎没有看见自己。
而不远处,望天教所在山峰上空,也出现了不少人影,都身着蓝衣,正是望天教的门人。
杀伐声逐渐响起。沈聆霂可以听到于山下紫竹林处静修的长老们的声音,他们正在指挥着门人抵抗火蛇妖及其毒火。
“水属性修士,立刻布阵!”
头顶下起倾盆大雨。沈聆霂将防御障笼罩在犭英如之外,一边往门人们的方向跑一边看脚下。
火势未减,空中的硝烟反而越来越浓。犭英如本就已前行困难,不到半个时辰,沈聆霂就已经辨不清方向。
不知何时,一只手臂突然打破了防御障,强大的力量冲击着她们的脸庞。“突”的一声,龟裂的手五指也被拉长,化作五个蛇头吐着芯子喷着火,朝她们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