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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 三

王老夫人何时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左思右想竟是除了答应大夫人外再没别的办法可行。    府中今日人多,若是大声叫喊也能引得人来,说到底方氏又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可喊来了人又能怎么样,同来人说是方氏把她禁锢在这里的?在她自己府里?有人信才怪,她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可得方氏惦记的。谁能想到为了接明娴回去,方氏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简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夫人实在是不甘心,恨声道:“你这是打量接回了明娴便再同谢家不往来了?”    “怎么会,谢家是明娴嫡亲的外祖家,我这个当继母的难道还能阻了明娴同外祖家来往?只等谢府风气叫老夫人整顿好了,自是会时常登门拜访的。”    见侄女的德行又被大夫人拿来说事,王老夫人气得直喘气,沈嬷嬷又拍又抚的才叫她一口气顺下去。“罢了,我看明娴如今一颗心全都倾向侯府里去,是再不记得我这个外祖母了,要走就赶紧的走,别叫我再看到你。”    大夫人眉头一挑,笑道:“老夫人这话可就外道了,难不成老夫人觉得大姑娘在外祖母身边才是尽孝,回到侯府祖母父亲身边便不是尽孝了?这话我可不能依。”    “你这个……”方氏说话滴水不漏,叫王老夫人找个茬子都不能,气得手捂着胸口好半晌才又开口道:“好好,这是你自己不愿意走的,你不是想光明正大地接明娴回去么?当初明娴母亲托梦给我,是她不放心明娴,我才接了明娴在身边养着。如今明娴要回侯府,为着安她母亲的心,你这个做后娘的是不是也该去拜见一回,好好说道清楚才是。”    大夫人听了半晌没开口说话。    王老夫人以为戳中方氏痛脚,总算是舒出一口起来,得意道:“怎么,你不愿意?按理说你这个继室给明娴母亲上柱香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是打算跟着一同回侯府,亲眼看敏毓给姐姐上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是嫁进侯府,即便人已经没了,上的也是卫氏的族谱,明娴母亲的牌位自然是在侯府的家庙里供奉着的。    “咳咳,”王老夫人只觉得再纠缠下去真是要折寿了,有气无力地放弃道:“佛堂里有明娴母亲的画像,你若是同意,我自会让人领你过去。”    她嫁给卫文贤那会,明娴母亲去了已有四五年,本就跟她没得关系。更何况死者为大,上柱香而已,也触及不到她的底线。大夫人只觉得王老夫人太好说话了,又问道:“老夫人只这一个条件,没别的了?”    经大夫人提醒,王老夫人突然想起一事,厉声道:“明娴母亲的嫁妆你休想带回侯府。”当初王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既不放心明娴,自然是连女儿的嫁妆也一并要回来的。女儿只有明娴这一个,当初的陪嫁将来也全是明娴的,王老夫人可不会叫旁人沾了女儿的嫁妆去。    “明娴如今也大了,她母亲的陪嫁老夫人想来留着单子的,只管跟明娴交接清楚便可。老夫人放妥心,不会有人惦记。”大夫人说完话,站起身,也不说话,只盯着王老夫人看。    老太太这会就是惊弓之鸟,见方氏盯着她看,不晓得方氏还要作什么妖,还是沈嬷嬷在一旁提醒:“夫人是等着人领路罢?”    “……那,那你还不快去!”王老夫人这会子看什么都不顺眼,气恼地道。    房门打开,屋子外头,夏至笑呵呵地同一直等着王老夫人的丫鬟开口道:“想来是老太君同咱们夫人叙完话了,这厢就不耽搁姐姐们地功夫了。”    她和冬至才刚引了王老夫人到这处屋子里来,老夫人的丫鬟便找了来。与其藏着掖着露了馅,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夏至是安平侯府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之前一直围着大夫人转的,内院的丫鬟自然认识。夏至对她们说是大夫人同谢府老夫人在里头商量事情,丫鬟们也只能相信。    后来隐约能听到老夫人的声音,丫鬟们再没有可怀疑的,心里虽急着别耽误了开席的时辰,也只有在外头候着。    夏至连阻止她们进门的举动都没,自己离的房门比她们还远一些,一点不着急的悠闲等着。中间又牵扯到表姑娘,丫鬟们真就以为是老夫人找侯府的大夫人商量事情。    等到大夫人随沈嬷嬷出门,丫鬟们连忙进去扶了王老夫人,就听侯府的大夫人回头对着自家老夫人亲切地道:“我那闺女实在是顽皮,过来看了回大姑娘,就想着跟明娴俩姐妹好好玩两天,老夫人不介意府上多副碗筷吧?她若是不听话,老夫人只管教训就是。”    “她们姐妹感情好是好事,既是明娴的妹妹也淘不到哪儿去,想来是叫人放心的。”王老夫人牙疼地道。    “那敢情好,等过几日我就遣人来接她们姊妹两个,这两日便多有打扰了。”大夫人微笑着施施然转身。    王老夫人挥开丫鬟搀扶的手,只觉得心肝脾肺肾俱都叫气得疼过来一遍。    明妍得了消息时,已经同明娴几个在开席的地方侯着。明婧因着早同二夫人出过几次门,也有交好的闺蜜平日里你来我往相邀着一起顽,在谢府见到相熟的姑娘,禀过大夫人便不知玩到哪里去了,这会子才刚赶过来。    明娢就委屈了点。因为一进府那会惹到明婧,后头再想跟明婧亲近也不成了。知道明娢打着同别家姑娘相交的主意,明婧一口火气还没消下去,自不会叫她如愿。但凡明娢想靠近一点,明婧立刻找了理由带几个小姐妹离开,末了还要翻眼瞪她一回。    明娢只好一心一意地跟在嫡母后头,想着大夫人总要同人碰面说话的,明妍几个又正好不在,可不就轮到她了么,哪怕大夫人对她不理不睬的,可嘴、脚都长在自己身上,她自然能找到机会表现自己。谁知碰上嫡母跟谢府的四太太聊到一起竟是动都不愿意动一下的,明娢干坐了许久,竟是一个人也没认识到,这才明白庶女的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明娴领着明妍过来的时候,看到四房的那对双胞胎不知怎的竟跟明娢搭上了,眉头微微皱起。    明妍见了,开口道:“跟明娢说话的就是四房的那两个吧?”不是明妍眼睛尖,实在是双胞胎长相十分相似,就是想认错都难,“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要怎么分辨啊?”    “谢沁喜欢着黄,谢汐最喜正红,看衣服颜色便是。”明娴没好气的说到,若是明婧便罢了,偏偏明娢虽是个庶女,却是大房的人,不管都不成。    明妍见她发愁,伸手阻了明娴道:“就这一回而已,能出什么事。大姐姐若是担心,等回了侯府悄悄告诉祖母便是,明娢住在祖母跟前,万事自然由祖母来教她。”    “咱们明妍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认真想来,明妍的话竟也有理,明娴就不只是惊奇了。    “娘亲教的啊,居上位者不可以身犯险,借力打力也可事倍功半。”明妍似模似样地同明娴掉书袋,只把明娴乐得把明娢的事都给忘了。    王老夫人一到,宴席正式开始。各府的夫人太太按着品级依次落座,小姐姑娘则是另起一处按着父亲的品阶而坐。明妍的位置在前半段,上首坐的是个圆圆脸蛋肉呼呼的胖墩小姑娘,笑起来两只酒窝怎么都藏不住。看起来比明妍还小,也能自己执了筷子吃菜。    席面上有丫鬟伺候着布菜,因为菜品样多,每道菜至多布上两回便撤下了。明妍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就听上首的小姑娘小声沮丧道:“桂花糯米团怎的没了,我才尝了一颗……”    明妍忍俊不禁,笑着推了小碟子过去,同样小声道:“喏,给你吃罢,我不喜欢吃甜食。”    小姑娘没精打采的眼神立刻亮起来,转着小脑袋来回瞧了瞧,见没引起旁人注意,小声地欢快道:“谢谢小姐姐,我叫做旻儿,今年六岁。小姐姐叫什么名字?比旻儿大么?”    不知道她多大就喊她小姐姐,这个小姑娘可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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